谁能想到沈相重回朝廷第一日身体竟又出了状况。皇帝曾亲派了几名御医专门为沈相诊治,丞相府里的下人得知沈相昏迷之后立即便去请那几位御医过来,这毫不意外地惊动了皇帝,各种名贵的药材不要钱似的拼命往丞相府里送。
沈相整整昏迷了两日,第三日才醒来。皇帝特许他多歇息几日,不必着急回朝。白屿殷勤地政事堂丞相府两头跑,又喜又忧地每日与人同吃同睡,几乎不怎么回自己家。
这一日恰是休沐日,不必到政事堂里报道,也是御医例行为沈相检查身体的时日。
白屿大气不敢出地站在一旁看着御医为沈相把脉检查身体,见御医沉yin不语双眉微蹙,一颗心都跟着悬了起来,紧张得手心冒汗。
反观病患本人则十分淡定,一只胳膊伸着给御医把脉,另一手还有闲心捧着一本书卷闲适地翻看,丝毫不将病痛当回事儿,仿佛之前忽然在院中晕厥的人并不是他一样。
白屿见御医收回了手,忙紧张地问道,“大人身体如何?”
那御医捋了一把长须,见白屿紧张还笑了一声,宽慰他道,“白学士不必忧心,丞相大人不过是Cao劳过度,忧思过重,身体虚弱又歇息不足以致晕厥罢了。”他说着提笔在案上写了药方,“大人只需按照这个方子,每日服一次药便可。”
那边厢白屿问询着御医具体需要注意的事项,无人注意到丞相大人听着两人的谈话,眼中一闪而逝的嘲讽之意。
下人很快煎好了药呈上来,沈相却只是冷淡地叫人放在案上,自顾自翻阅着书卷,丝毫没有要喝的意思。
白屿见状便捧起碗,舀了一勺轻轻地吹了几下,举到沈相面前,轻声哄道,“我吹过了,不烫。”
沈相双眉微蹙,偏头躲了一下,“放着。”
白屿思忖了一下,而后微微睁大了眼,“难道大人怕苦么?我去取些蜜饯过来?”没等对方回应,他便将药碗小心地放在案上,起身去吩咐下人找些蜜饯过来,小声嘀咕道,“以前也没见你怕苦过啊……”
下人很快又将蜜饯呈了上来,白屿又要继续给人喂药,沈相偏头躲避,语气不耐烦地道,“我说了放着。”
对方语气差劲,白屿面上却丝毫没有愠色,只停顿了动作,软声道,“你不喝药,身体要怎么好?”
沈相闻言连眼皮都没掀动一下。
白屿眼神一暗,不依不饶地又喂了几次,但都被人躲了过去。沈相最后甚至不耐烦地推了他一把,冷声斥道,“滚出去。”
白屿猝不及防,手里的药碗没拿稳,药汤便稍稍泼了一些在床榻上。他双眉紧拧,默了片刻到底还是没有发作,只将药碗放在案上,又取过巾帕将榻上微微沾shi的地方擦了擦,轻叹一声道,“那你要什么时候喝?”
最近几日,沈相的脾气变得格外暴躁,对人也爱答不理,做什么事都要三催四请。他上一回试过口对口将药哺到对方嘴里,对方却在之后又全部吐了出来,而且对他的态度更差了些,他担心将人彻底惹恼便不敢再试了。
其实他不知道的是,丞相已病了好些年,这些御医每次来给人看诊的说辞都一模一样,便连药方都一成不改。初时确实是有些效用,后来便微乎其微了。
现在这药喝不喝全看丞相大人的心情,下人也完全不敢劝,按时将药汤呈上来,又按时将药碗收走,不管丞相大人到底有没有喝,只有白屿丝毫不惧对方的坏脾气不厌其烦地一遍遍哄。
白屿正欲再说些什么,忽而有下人通报,皇帝召见白屿。
沈相见人犹豫不由冷笑一声,“忠心耿耿的白学士,陛下召见,你怎么还不快去?”
白屿闻言只好起身,临别前俯下身在人唇上吻了一下,柔声哄道,“我出去一趟很快就回来,你乖乖把药喝了好不好?”
沈相看都没看他一眼,只冷声道,“快滚。”
待人走了许久之后,沈相才慢腾腾地从床榻上起身,拾起那一碗汤药毫不犹豫地将其尽数倒进了屋中摆放的一盆绿植里。
……
却说皇帝召见白屿。
皇帝见着白屿,态度全然不似召见臣子。他面对着白屿的神色十分恭敬,甚至带着几分小心翼翼的讨好,还亲自给人斟茶,一面动作一面小心翼翼地道,“仙师,朕下一步该怎么做?”
白屿见着皇帝也不跪,身上的气势甚至稳稳地压了皇帝一头。闻言轻笑一声,“陛下欲如何?”
皇帝微微眯了眯眼,掩在袖中的手掌紧握成拳,“朕若是想要让他们再翻不了身呢?”
“说来也简单。”白屿轻轻拈起茶盏把玩,“陛下现在做的不过杯水车薪,治标不治本。不妨效仿当年丞相所为,狠下心来掐断活水源头。”
皇帝微微睁大了眼,颤声道,“仙师的意思是……”
白屿放下茶盏,站起身朝人拱手,微笑道,“微臣告退。”
……
吏部每年在这个时候都要例行对官员进行考核评定,作为升迁或贬谪的依据。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