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前有一位文官,才华绝lun,忠君忧国。可就是否出军北地一事与各官政见不同,又在此时蒙受jian人诬蔑其文章,被扣上了“勾结敌寇”的罪名。这本要判死罪,可在朝中各位仁士的争取下,他最终被贬乡野。不得归乡,不得归京。
文官被贬后担任的官位低微,每月俸钱仅仅供糊口。文官便在当地设了学堂,招来了一二十个孩童,教其句读,劝其学文。一来是收些束修以供度日,二来是不愿自己读过的书都作湮灭。在这些孩童中有一小儿天资聪颖,文官也尽心尽力教其毕生所学。
不出意料,在那小儿弱冠之时便赶考去了,一路下来竟是得了殿试第一。
自古以来这样的状元是少不得一场与京中贵女的姻缘的。他也不例外,与一名门贵女结成昏礼。
元丰七年,已在京中扎稳脚跟的状元主张为恩师平冤。
元丰十三年初,文官时隔多年被赦归京。
文官被贬之前并无妻妾,在被贬之地与一村妇结成秦晋之好,生有一女。其女貌若纤阿,才情更是出众,还是罕见的女坤泽。
不仅仅是平负冤情、加官进爵,似乎是给予文官这么多年错蒙冤难的补偿,圣上将此女纳入宫中。殊不知这实为另一重灾难。可偏偏众人只知此女承蒙重恩,甚至于到了宠冠六宫的地步。
谁会和仇人毫无芥蒂地相爱?更何况她的仇人是万人之上的帝王?
可偏偏她在进宫的第三年便怀上了仇人的骨rou。不久之后,状元之妻也怀有身孕。
那是元丰十五年。一样的事情,却使得二人心境截然不同。一边是深宫重恨,海棠沾血;一边是月圆融融,举案齐眉。
我当时听到这里也还是一头雾水,不明白陆越究竟要说什么,便拿着白棋去截他的黑棋。
而陆越只是抬眼看了看我,便继续说了下去。此时他与我在棋盘前对坐,指尖墨色玉子愈发衬得他神色冷淡。
午后的日光打在他身上,连发丝都碎着金。陆越眉毛天生便是弯的,纵使眉下的眼中是泠泠幽泉也改变不了这张脸的柔顺清秀。“垆边人似月,皓腕凝霜雪。”这诗倒是衬他。看来他在北地也不是过得那么差,至少这张女人般的脸较当初有过之而无不及。
后来的事就很俗套了。文官之女的身孕早已被太医上报,她无法亲自让怀中子嗣悄无声息地消失。她便将心思打到宫中其他妃子身上,期盼有哪位心狠手辣的可以帮她剜去这可恶的血rou。可偏偏宫中人本就寥寥,还个个都是念佛从道的主儿。
她便逃走了,逃去了哪儿呢?她怕逃回自家会诛连父亲,便去了状元府上。
状元与她其实是青梅竹马,在当初村中年少晏晏时也曾许下过些誓约。可天不遂人意,自从归京她便入了宫中,只同状元见过三面。
第一面是归京那日,前去接父亲的状元一身青色袍子骑着马就在她与父亲的轿边。可到底还有旁的人在,她只是掀开帘子看了看,记下了他的样子便不再有过多交谈。
第二面是她进宫前一日,状元托人给自己一封信和一根簪子。信中写的自然是什么“当初懵懂,请姑娘不必介怀”尔尔再加上些可笑的祝福。伴君如伴虎,何来的“鸳鸯比翼、桃李同心”呢?她缓缓撕了信件,用火盆里的炭烧了,又把簪子摔到盆中。炭不是银丝炭,自然起了烟雾,她推开窗,望见窗外的梨花枝头颤了颤。她的眼睫也跟着颤了颤。滚烫的簪子还未到融化的地步,此时又热又硬地被拾起握在她手中,活像是要拆人血rou的钉子。
第三面便是某次宫宴,她向下望见臣子席中的那个身影。觥筹交错,她一时不小心打翻了酒杯。琼浆玉ye濡shi了她的衣袖。皇帝正递了颗葡萄过来,她垂下眼咬入口中。捏着shi哒哒的袖子,她看见下方有人起身向外走去。
“后来她怎么样了呢?”
“逃到状元府里一阵子后就被抓回宫了,过了不久就在宫里死了。”陆越还是一副冷淡的口吻。
我又追问,“那她的孩子呢?”
“她原来并未怀孕,是太医诊断错了。她知道后欣喜若狂,可望着已经成家的状元又暗了神色。后来有一日状元喝醉了,走错了屋子,同文官之女……”
见陆越顿了顿,没有再说下去的意思,我便接下去:“是我想的那样吗?”
陆越则拿那双多情却无情的眼睛盯了我许久,直至我不好意思起来才点点头。
“文官之女回宫后发觉自己又有孕迹,慌张地找了信得过的婢女来看,结果果然是怀了。她不知是否是皇上的,又或是状元的。她终究还是生下了那孩子,抚至六岁,发觉孩子的眼睛像极了状元。她又使了法子来测,发现这真是状元的孩子。”
六岁……那便是元丰二十一年,关月也是那年来的府上。我颤了颤眼睫,被自己心中的猜想吓着了。
“她便找了法子把那孩子运了出去,托人送去状元府上。自己则不久后自刎。”
我定下惶然的心神,问他:“文官之女是昭惠妃?”
陆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