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湮是被清晨的鸡鸣叫醒的,他用自己黝黑干瘦的手指揉了揉眼睛,懒洋洋地从床上爬起来。将抹布一样的被子随便圈成一团扔在硬板的一端,这就是他的床了。他打了个呵欠,透过没有遮挡物的窗户看向外面,第一缕阳光早已经挂在天边。
事实上他早该起床了的,和他同一屋的其他几个孩子早就摸黑出去了,却没人叫他。也难怪,自从半个月前,他把找他茬的两个室友揍歪了鼻子,便再也没人敢招惹他了。向湮磨磨蹭蹭地走了出去,不出所料不远处的田里,所有人都已经开始干活儿了。
住在这里的孩子,从七、八岁到十五岁左右都有,或是高或是矮,或是男或是女,各种各样的都有。但唯一不变的是所有孩子的吃穿住行都得靠自己的劳动换来。向湮这个屋的就该负责种茶树。茶树林在半里地外的小山丘上,走过去不要太久。所以即便是向湮刻意放满了脚步,还是很快就到了。
墨绿色树叶铺成的斜坡里,十来个孩子的脑袋窜动。有的提着水,有的拿着剪子修建多余的枝丫,这么做会让茶叶长得更好些。叶片更大更油亮,不过向湮总觉得这玩意儿晒干了都长一样,反正他吃不出区别。两个手持鞭子的高大男人正在地里巡逻,见着偷懒的便抽一鞭子,再吼两句不堪入耳的咒骂。
“这个点儿才来,今天的饭你是不是不想吃了!”其中一个戴着小帽的男人见向湮姗姗来迟,很是不满地往走来。一靠近,便是一鞭子狠狠抽向向湮的小腿要让他跪下。
向湮往旁边一跃,落在不远处的一颗茶树边。小帽男果然犹豫地卷起了鞭子:“你他娘的给老子过来!别躲来躲去的,我数三、二——”
“别这么易怒嘛。”另一个小胡子男人走过来,一手搭在小帽男肩上安抚道,“他一定是有什么原因才迟到的,对不对?”
“能有什么狗屁原因不原因的!”小帽男吹胡子瞪眼,两手叉腰宛如一口大钟,“上次说什么一个屋的不叫他起来,哪有一屋子的人都起来了就他起不来的?要我看,他丫的就是皮痒了,欠收拾!”
“你先别那么生气,说不定是真的呢?我们也得调查清楚了,不然冤枉了他可多不好啊。”胡子男笑着扫了一眼周围茶树林里正忙忙碌碌的孩子们。果不其然,几个孩子在听他这么说后,都多多少少做出了些不自然的反应。他拍拍手:“来,跟……跟他一个屋的,过来我问你们些话!”
八个面黄肌瘦的孩子犹犹豫豫地从茶树林里钻出来,手里还抱着方才工作用的器具。最小的看着和向湮差不多,只有十岁不到,最大的也不过十五岁。他们并排一列站开,小心翼翼地交换着眼色。
“我问你们,他说你们早上起来都不喊他,才导致他一直迟到。是真的吗?”胡子男摸着自己的下巴,在孩子们面前来回踱步,“不过你们可要想好了再说。毕竟这种不利于集体的行为是有反规矩的,如果你们真的干了这种排挤同伴的事儿……可是逃不了罚的!我给你们半分钟时间,选一个出来告诉我。”
孩子们顿时慌了,向湮冷漠地看着他们跟无头苍蝇似的互相看来看去。反正无论最后推谁出来,向湮也都早就知道这件事儿的结局。所以他没再把注意力放在那排孩子身上,而是开始悄悄做起拉伸。
“好了,时间到。”大约只过了二十秒,胡子男便一声令下,“好了,你们谁来给我解释?”
孩子们顿时雅雀无神,五秒后,那个最大的孩子站了出来。他比向湮大概高了一个头,俯视着他时眼神躲闪:“我、我们不是想这么做的,他自己起不来。他还打了我们,这都是他先招惹我们才……对、是他不好!都是他自己不好!不能因为这事儿罚我们啊!”
他语无lun次,胡子男扬手打断他:“我只要一个答案,你们干了排挤他的事儿,还是没干!”
大孩子一愣,嘴张了张。他瞥了眼向湮淡漠的神情和瘦小的身躯,突然一咬牙,大声道:“没有!”紧接着,那一排孩子也纷纷点头,仿佛真的没做过似的坚定不移。
“好,我知道了。”胡子男摸着下巴,对露出失望的表情,“我原先给你机会,是希望你能坦白。睡过头并不是无法原谅的,可你不仅懒惰,还妄图用谎言来欺骗我。你实在是让我失望。”他对小帽男闭了个眼神,“惩罚他。”留下这句话,他将手抚在最大的两个孩子背脊上,声音柔和:“你们都是好孩子,回去干活吧。今晚我会给你们奖励。”
小帽男接到指令,立马握住鞭子挥了挥,眼里闪过凶光:“就知道你个小兔崽子嘴里没一句真话!吃你爷爷一鞭子让你知道什么是厉害!”他大手一挥,鞭子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落下。向湮根本不怕他,如法炮制地躲过这一击后,他并没有逃跑,而是径直冲向胡子男离去的方向。
率先听到动静的是胡子男,他回头的刹那就看到向湮一拳落在方才说话的孩子脸上。稚嫩的脸被打得变形,鼻血瞬间喷涌而出,ru白色的牙齿落在泥土里。向湮一落地便毫不恋战地转身,往茶树林里跑去。
大孩子倒在泥巴地里,麻布衫被泥土沾得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