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待。
给他添nai茶的是个生面孔, 幽微的灯烛下,这小宫女只穿红绡纱的襦衫, 领口太大,露出胸前一抹白;下身是褶裤, 又用碧油油的绿,这姑娘的容颜不大压得住这样冲撞的颜色,但是衣裤腰身裁剪得好, 那纤腰丰tun裹在鲜艳的颜色里呼之欲出。
小宫女怯怯地望了皇帝一眼:“大汗请用茶。”
皇帝不忙着喝茶,而是问:“你是新来的?”
小宫女羞羞地点点头,悄悄抬眼望他,小鹿般清澈的少女眼神,含着对这位权倾天下又英俊无俦的汗王的好奇和爱慕。
皇帝又问:“叫什么思静?”
小姑娘是吃惊的样子,转而又羞又喜,低头说:“奴婢姓贺兰,贺兰思静。大汗是怎么知道奴婢的名字?”
皇帝冷笑一声:“你想活着呆在这儿,就给我改掉这个名字!‘思’和‘静’,一个字眼儿也不许叫我听见!”
他把nai茶往地上一泼,一脚蹬开不知所措的小姑娘,已经是勃然作色。起身推开李耶若洗浴的梢间门,撕开门帘,正见李耶若面色惶恐,挺着圆滚滚的肚皮站在浴盆里。
她肯定已经听见了刚刚两个人的对话,此刻怯生生的,慢慢伸手去掩自己的身子——却不像一般女子一样首要掩胸,而是覆住了她圆滚滚而横生着若干紫色妊娠纹的肚子。
“大汗……”
皇帝胸口起伏,气是气,但对她发不出火来,好一会儿才讲:“请你不要揣测我的心思好吗?弄这么个人过来,到底想干什么?!”
浴盆里的小人儿眼睛里一泡热泪终于流了下来,抽噎着说:“我快要生了,大汗毕竟是血气方刚的男人……大汗喜欢的,我也想努力去喜欢。也有私心,想着若是大汗喜欢的女郎在我的宫里,总归跟我是一道的,大汗也不会忘记我……”
叱罗杜文对她愚蠢的小心思简直是又好气又好笑,本想拂袖而去,好好让她记住教训的,但见她的热泪,又不忍心了,他忍着气说:“你知道思静是谁?就擅做主张!我心里的那个思静已经是入土为安十几年了!”
他突然说得大悲恸起来,眼睛瞪得滚圆,眼眶发红,喉结上下滚动,刀削似的的颌骨绷得紧紧的,嘴也紧紧地抿住,似乎自己把一切话都锁在嗓子眼里,所以一个字都发不出来。
他什么都没有再说,丢下还站在浴盆里的李耶若,“砰”地关上门,吹熄所有灯烛,解衣上床,拒绝任何服侍。
过了一会儿,帐子上亮起一些光,移动着——是洗浴完的李耶若拿着一盏小灯来寻床睡觉。
她慢慢地摸索着,找到了被头的所在,把灯交给了侍女,轻轻叫了两声“大汗”。叱罗杜文一声不响,仿佛已经睡着了。
李耶若钻进被窝里,软软的胸脯顶着他的后背,小手轻轻放在他的腰间,柔若无骨。身上洗浴完的清香渐渐弥散。
宫女捧着灯离开,那点光渐渐地远了,屋子里是裹着馨香的黑暗。
李耶若又蹭了几下,见果然不为所动,也只能认了,她也确实爱极了这个男人,轻轻从背上顺着抚到他的肩头,又到他的颈侧,然后脸贴着他的后脑勺亲了亲他的头发。
她一下子发现了不对劲——皇帝的枕头上有些若有若无的chaoshi。
“大汗,大汗……”她惊得起身看他的脸。外头有一些微光,看不清他的表情,但是能看见他大睁着眼睛,脸上有纵横交错的亮光——这个如铁一样硬、如鹰一样狠的男人,不知什么时候泪shi枕畔。
李耶若一时都不敢说话了。
而叱罗杜文肩头一动,压抑着打人的冲动,牙缝里咬出凶恶的字儿来:“还不睡觉?!”
李耶若战战地睡下了,双手护着肚子,再不敢碰他。
晨起,平城下起了第一场雪,白皑皑的一片,仿佛把一切往事都掩埋在一片寒冷洁净之中。皇帝拖着长长的玄黑色斗篷,摒绝侍从,一个人缓缓在雪地里走,远望如同一只硕大而孤独的巨鹰。
他在大朝的明堂上抖落掉斗篷上的雪,把斗篷交到身旁总管大宦官的手中,目光凝望着朝下诸人。
太子捧笏奏报道:“禀大汗,尚书省刚刚接到兵部奏报,说燕然山一带四城城门洞开,有整兵秣马之势,重骑兵已然待发。柔然被大雪封住了草原,现在沿着冰封的乌鲁古河和土乌拉河疯狂征兵征马。”
他看见父汗脸上露出久违的志满踌躇的淡笑,眨巴了两下眼睛问道:“儿臣……没有听说父汗派将军出征柔然啊?”
他的皇帝父亲睥睨地对他和所有人笑:“奇袭之兵,岂可告之所有人?”
太子只能称颂皇帝运筹帷幄、深谋远虑,见皇帝亦对这样的马屁不感兴趣,又问道:“不知这次主将是谁?燕然山四城约有十万兵力,若等柔然集结,只怕还略逊一筹。”
皇帝点头说:“若是旗开得胜,我这里自然少不得要去增援。”
他略略踟蹰,深秋柔然大雪,其实不是最适宜出兵打仗的时候,但再一想,若是罗逾那里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