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念头始终盘旋在心头,落花心里忐忑,几番欲言又止,终于还是问道:“师父你可还要赶我离开?”
秦子净抱琴立在树下,并未答话,原来的打算他一个字也说不出口,好在他素来冷淡,也看不出他此刻的惊慌和无措。
落花知他犹豫,便屈膝跪下,恳求道:“师父既肯救我,便是怜惜徒儿!这阑珊谷是我长大的地方,师父也是我的亲人,徒儿斗胆求师父,就让徒儿留在阑珊谷吧!”
“你起来,怎么动辄就要跪?还嫌那日跪的不够多吗?”
落花自然知道他说的那日是哪日,本来已经完好如初的膝盖,经他这么一说,好似又隐隐的刺痛了起来。
秦子净见她仍然跪地不起,转身来扶她,温言道:“起来吧,以后不要再跪了。”他温热的手掌轻触她的臂弯,因这迷雾绡的质地异常柔软,好似只隔着一层薄纱一般,落花心里微恙,偷眼瞧他,见他神色淡然,一如往常,这才放下心来。
自那日醉酒后,这还是师父第一次不再对她表现出嫌弃之意。便是仙魔对峙那日,那时她是将死之人,他虽然抱着她,怕也不是出自真心。思及此,落花心里又是一阵感动,想着师父约是能让自己留在谷里的。
她立在秦子净身侧,正待高兴,听他又问:“你可愿去仙门修仙?”
“师父,你还是要赶我走吗?当今仙界仙门众多,但是有试炼资格的只有袭月和武陵,武陵,徒儿自是去不得,师父是想送徒儿去袭月吗?我若去了袭月,师父你便不再做我师父了吗?”
“我们……现在天下皆知,我如何还能再做你的师父!”
“我这一生,哪怕不修仙,不得长生,我也绝不会再拜别人为师!徒儿的心里只有师父一人,便如墨玉说的,能得一世相守,也是心甘情愿,心满意足!”话一出口,落花便意识到不妥,忙又解释,“师父莫要误会,徒儿万不敢再有亵渎师尊之心,只是想陪在师父左右,待在这阑珊谷里直到老死!”
秦子净大为诧异:“你竟不愿修仙吗?你七岁让我收你为徒,志向便是要修成仙人,以得长生,如何现在又改了初衷?”
落花心里想的是:终日不得相见,即便长生,又有何用?面上却说:“徒儿已经死过一次,万没想到还能再见到师父,故而徒儿也不敢再有贪念,便是这一世,也是凭白多出来的,徒儿已经是感激不尽,只愿随侍在师父左右,不求长生!”
“你可知你若不能成仙,便只有几十年的光Yin,凡人有生老病死,你过去不是最怕老,一心只想青春永驻,长生不老吗?”
“我若老了,成了一个老婆婆,师父便不愿再让我做你的徒儿了吗?”
秦子净摇了摇头。
“我原一直想长生不老,也是想生生世世都能在阑珊谷陪着师父,哪怕天荒地老,日换星移,我也要跟师父在一起!只是如今不同了。”秦子净一袭白衣,云发如瀑,墨色古琴竖抱在怀里,四周皆是明艳的桃花,他立在树下,仙姿绰约,宛若谪仙,却又虚无飘渺,不可靠近。
落花收回目光,莞尔一笑:“我老了也一样是师父的徒儿!我若老了,师父便能安心将我留在身边,我都巴不得快点老去,怎还要去求长生不老呢?”
“你……”秦子净无言以对,静默半响才又问道,“可是值得?”
“心之所至,便是值得!徒儿哪儿也不愿去,一心只想待在阑珊谷,还望师父成全!”
“罢了!如此我便封了你的记忆,以后……以后我也不再喝酒了……”
“师父所言可是当真?莫要再反悔了!若是真的,徒儿便太开心了,感谢师父的不弃和再收留之恩!”落花喜出望外,屈膝又要跪下。
秦子净一把拉住她,微微凝眉:“都说了不许再跪了,不听话吗?”
落花立在那里,心里的感激和欣喜之情,犹如泛滥成灾的洪水,眼泪也吧嗒吧嗒的掉了下来。
“怎么哭了?”
落花忙抹了眼泪,朝他挤出一个笑来。她知道师父说不再喝酒,是怕酒后乱性,开心之余,又不免惋惜道,“那些埋着的桃花酒,却是可惜了!”
“酒不可惜,是可惜了那些酿酒的桃花!”
时至今日,想不到师父依然还在怜惜那些花儿,落花又言:“师父,不如我们把桃花酒都打碎了,浇灌这桃林?来年的桃花许会开的更好,古有诗云‘化作春泥更护花’,如此那些酿酒的桃花便也不算辜负了!”
原是玩笑话,谁知秦子净却答:“也好!”
落花捞起了袖管,对秦子净道:“师父你继续抚琴,砸酒坛子的事,就交给我吧!砸酒坛子这样的粗活,是我这样的小丫头做的!师父这样的谪仙,不宜做这样的粗活,还是看书抚琴,赏花作画更合适师父!”
“你这一身衣裳,可要弄脏了。”
落花忙低头看向自己的衣服,走的着急,也来不及更换,穿着还是白色的迷雾绡,发饰也是今早洛世奇新给她装扮的,正觉得不妥,却听秦子净又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