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槐梦从小就认为自己是个男孩,理所当然的,她也没在意多出的那个排泄器官到底有什么作用。
在第二性特征发育之前,男孩和女孩本来就没有太大区别。
真正意识到不对劲,是在学习了生理知识以后,她知道了那个东西叫Yin道,是女孩才会有的。
她身上同时长着男性和女性的器官。她是个不男不女的人。
虞槐梦很轻松地接受了这个事实,毕竟穿裙子也挺有意思,做女孩和做男孩好像也没什么不一样,还是受万千宠爱,别人还是会让着她,捧着她。
她的世俗性别是女,身份证上也是女,那她就是女孩。
不过,还是不一样的啊。除了父母和医生,没人见过她的身体,她得小心翼翼地藏好那个男性器官——丑陋的一团rou瘤,这是她完美躯体上唯一的瑕疵。
好在她不会爱上任何人,所以这点毛病也就无伤大雅。毕竟,她知道自己的美足以令无数人动容。
她喜欢看别人的丑态。看那些人追逐自己如同追逐着一个美丽的幻影,喜怒哀乐求而不得五内俱焚。
爱欲是世人的原罪。而她永远完美,淡漠地欣赏跪在脚边的奴隶。
人人都是被欲望Cao纵的傀儡,就连她自己,不也沉溺在Cao纵别人情绪的满足之中,被这强大的控制欲所俘虏?
但只要不爱,她就永远胜利。
可是,真有人能够永远胜利?
“阿树,”她扔掉伞,抱着双臂,无助地看向男人,“我好冷啊。”
那少年的眼神像锋利得像刀子,但她并不在意,她在意的是……
阿树身边,有别人了啊。
不应该是这样的。就算她和阿树永远不能互相触碰,就算她永远不答应他的告白,阿树也只能是她一个人的啊。
没人可以抢走她的东西。
虞槐梦快要维持不住脸上的笑容。原来笑得久了,脸是会变僵的啊。
她想起他们的初见。
那时候她还不认识这个失声的男人,还不知道他叫阿树。他们在空旷无人的展厅里相遇,青年站在一座雕像前驻足沉思,虞槐梦经过时,下意识瞥了一眼。
就是这一眼,让她灵魂震颤似的,从里到外被彻底搅翻。
男人视线微垂,落在雕像的手上——那弯曲的手指像是捧着什么东西,痛苦而无力地伸出——他的眼神十分专注,神色安静到有些肃然,眉宇却结满柔软的忧伤,仿佛透过雕像在思念什么人。
虞槐梦下意识看了眼他的手:粗糙,宽大,青筋虬结,不自然地弯曲着,像是被伤痕磨得迟钝麻木了。
这一瞬间,她被什么击中,鬼使神差地走过去,走到他面前,放轻了声音,“你也喜欢这个人的作品吗?”
她撒了谎。
不管是这些展出的艺术品,还是那个叫斯特里(starry)的艺术家,她都不在意,哪怕自己正是受此人的邀请而来,但当时不过想着逢场作戏附庸风雅而已。
可是在这个男人面前,她下意识想要找到和他的共同话题,因为太过急切,声音里带了点不自然的沙哑。
男人转过头看她,明亮的双眸里似乎还氤氲着一点水汽。大概是意识到自己现在的模样有些狼狈,他浓黑卷曲的睫毛快速扇动两下,局促地把头转了回去。
虞槐梦看到他拿出马克笔在手心里写了什么,大约半分钟后将手掌伸到她眼前,字迹有些凌乱,笔划却很工整:我很喜欢这雕像,但我不认识作者。
虞槐梦下意识接了句,“其实我也不太了解他,听说是个很厉害的大师……啊,我也喜欢这个雕像。”
话一说出口她就觉得后悔,暗暗恼恨自己为什么要这样急切地附和对方的话题,简直像是……那些追逐虚幻之美到飞蛾扑火的凡夫俗子一样。
男人朝她露出笑容,有些羞涩的,只露出半颗牙齿就抿住了嘴,从大衣兜里掏出什么东西,在上面埋头书写。过了会儿,一张手掌大的小纸片被递到她眼前:抱歉,我说不了话,只能用这种方式和你交流。我可不可以认识你一下?
虞槐梦如在梦里,看到这行字也没有反应过来,只是沉浸在怦然心动的慌乱中,许久,才像是被闪电击中似的,微微睁大了瞳孔,她下意识先想到:竟然是个哑巴,真可怜啊——但马上就收敛了这不合时宜的愕然和怜悯。
这种反应会伤害到他吧,她想,他看起来已经这么脆弱了……不知不觉,她竟然对这个人产生了类似怜惜的感情,难道这就是心动的感觉吗?
不不不,我绝对不能沦陷于情欲,虞槐梦暗自咬牙,可是事与愿违,她慌乱的心跳和绯红的脸颊彻底出卖了自己。
“可……可以的,我叫虞槐梦,在xx大学就读……我要怎么称呼你?”
颠三倒四的不知道说了些什么,她甚至能听见自己巨大的心跳声,砰,砰,砰,好像整间屋子都能听到似的,偏偏那个男人还笑得一脸灿烂,丝毫不知道自己在别人心里搅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