颐行回过神来,忙穿过了龙光门。再往前一程就是永和宫,早前她也来过,因此熟门熟道,进殿的时候人来得差不多了,贵妃正和那些妃嫔说起懋嫔的事儿,见颐行进门来,笑着望了她一眼,“正说你呢,你就来了。”
一瞬十几双眼睛齐齐望向她,今儿是老姑nainai第一天以嫔位亮相,穿一身竹青色月季蝴蝶衬衣,披一领千岁绿四喜如意云肩。白净的脸颊因这青绿色映衬显得愈发玲珑,果真人靠衣装佛靠金装,早前并不拿她放在眼里的人,如今也不得不对她刮目相看。
颐行从来不管别人怎么看她,大大方方上前行了个礼,“给贵妃娘娘请安。”
裕贵妃说好,一面给她指派了座儿,笑道:“往后都是自家姊妹,一个紫禁城里住着,和睦最要紧。”
和妃因和懋嫔交好,这次懋嫔落马,自己虽尽力撇清了,但对老姑nainai也存着恨。便捏着手绢掖了掖鼻子,Yin阳怪气道:“一气儿从答应晋升到嫔,这怕是开天辟地头一遭儿呢吧。纯嫔妹妹圣眷隆重,往后前途不可限量啊。”
颐行在座儿上欠了欠身,“总是我运气好罢了,谈不上圣眷隆重。和妃娘娘和懋嫔有些往来,要是早早儿发现她的异样,凭着和妃娘娘对万岁爷的一片赤诚之心,也会像我一样的。”
和妃被她回了个倒噎气,脸红脖子粗地,一时竟不知道怎么回敬她。众人到这时候才看明白,这位老姑nainai和先头皇后不一样。先头皇后是个懒政的娘娘,对底下人爱搭不理,也由得她们大喘气儿。这位却不同,一旦她得了势,可当真是要收拾人的。加之皇上一早吩咐贵妃照应她,可见她的飞速擢升是因为上面有人,且这个人就是皇帝,实在叫人眼红都没处下手。
大家都讪讪的,端起杯子来喝茶,以解目下的尴尬。
贵妃笑了笑,对颐行道:“你昨儿才晋位,可向皇太后谢过恩了?”
颐行道:“昨儿天色晚了,只上养心殿谢了恩,皇上说太后歇得早,让我今儿再过慈宁宫来着。”
贵妃点了点头,“太后辰时之前礼佛,要去请安,得在辰时之后。过会子我正好要过去,你随我一块儿去就是了。”
颐行迟疑了下,并未应准贵妃,上太后跟前谢恩还要贵妃带着一块儿去,岂不坐实了和贵妃交好?可找个什么法子才能推脱呢……颐行想了想,装模作样道:“这可怎么好,昨儿皇上还说让我等他散了朝,陪我一块儿过慈宁宫呢。要不娘娘晚些个?咱们一块儿上养心殿等皇上散了朝,再同去慈宁宫?”
气氛立刻变得凝重起来,可了不得,皇上要陪她一块儿去呢。这老姑nainai看着没心没肺的,原来勾搭男人的本事都生在骨头缝儿里了。
贵妃讨了个没趣,只好自己找台阶下,“我一向是辰时二刻过去,这些年都养成习惯了,不好随意更改。既然妹妹有皇上陪同,那我也就放心了……”话题实在尴尬得接不下去,便转而拿昨天的事做筏子,向后宫嫔妃们训话去了。
早晨的请安,其实就是贵妃向各宫贯彻思想的一场朝会,会上言者谆谆听者邈邈,毕竟大家都不怎么服她。
好容易捱到散场,贵妃直出宫门上慈宁宫请安去了,待她前脚一走,后脚就有好事之人打听,“听说妹妹揭发懋嫔是贵妃娘娘授意的?”
颐行问:“是贵妃娘娘亲口说的么?”
大伙儿摇头,但风言风语早就传开了,只因贵妃一向好大喜功,所以才有她们好奇的一问。
颐行笑了笑,“既然贵妃娘娘都不居功,这事儿还提他做什么呢。”说罢向三妃肃了肃,转身回永寿宫去了。
路上含珍握了握她的手,“主儿,我瞧您和往常不同了,再不是任她们揉捏的性子了。”
颐行说此一时彼一时嘛,“我现在有钱有位分,又能摆我老姑nainai的谱了,一味做小伏低,她们也不能饶过我。”
含珍瞧着她愈发自强,心里自然是高兴的,待穿过凤彩门,就要引她往南去。
颐行刹住了脚道:“回永寿宫啊,你要带我上哪儿?”
含珍诧然道:“您不是说了嘛,皇上要陪您一块儿上慈宁宫……难不成刚才是唬她们的呀?”
颐行龇牙一笑,“果然连你都糊弄过去了,说明我是真机灵。”一面拽着含珍进了咸和右门,一面道,“往后不能和贵妃走得太近,这人不实心。我是有意这么敷衍她的,也好叫在座的都知道,我和她从没有一条心过,免得这回抢我的功劳,下回捅了娄子让我背黑锅。”
不过无端牵扯上皇帝,有些尴尬罢了。没受宠,倒先做出个受宠的样子来,那些嫔妃们不免把她当成靶子,往后还不知道怎么挤兑她呢。
含珍却看得开,“您是从答应升上来的,受过冷遇也吃过白眼,还有什么可惧怕的。”
说得对,她是冷桌子热板凳一步步走过来的,日后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总会有办法应付。
回去重新收拾一番,点了口脂抿了头,估算着时候差不多了,方从永寿宫出来。
这里离慈宁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