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皇这是什么意思,宜章尚且不解其意,或者说是不愿往坏处想。
他率先上前一步,对宜章笑道:“殿下,卑臣代殿下出去,可否?”
宜章:“什么?你是想说什么?”
宜章也想搞明白,他们究竟是在说什么,可他们似乎有意避着他,言辞含糊。
陆危却没有理会,而是跟随乔羽去往里面,等他再出来的时候,身上的衣袍已经和宜章是差不多的。
“陆危!”宜章眼见着陆危已经穿上了他的外袍。
即使方才不明白,这一刻,宜章也知道,他们这是要陆危代他去死。
乔羽不徐不疾地对宜章说:“一时可能还要委屈殿下,换上太监的衣服。”
陆危对乔羽并不敢小瞧了,甚至倘若并非敌人,他可能还要击节赞叹。
借刀杀人,全身而退,一步步远不是乔婕妤可及,这两个女人怎么看,怎么不像是从一家里出来的。
陆危抬眉看着这少年,他当初本以为,自己是要死了,可又被这位殿下一句话救了。
到底是,逃不过。
“今时今日,是卑臣回报殿下的时候了,这是卑臣的荣幸。”言罢,陆危头也不回地阔步走了出去,半大少年怔怔的看着他,满腔孤勇,徒生悲凉。
乔羽看着也有些怔住了。
她本以为,这太监只是为了攀龙附凤,谁知对这姐弟二人,居然是真心实意。
宜章:“这就是你们的计划?”
“与其落在谢淮真的手里,陛下可能更不想江央公主活。”乔羽平静的说出了残酷的真相。
“让他去作为那颗棋子,如果殿下还想要救出您的姐姐的话。”
“陆危,你也是这么想的?”宜章看着这情形有点懵。
他们怎么莫名其妙的达成共识了。
陆危粲然笑着俯下身去,拱手以袖掩面说:“卑臣,卑臣没事,什么事都没有,卑臣想去看看公主。”
宜章想起了阿姐,见他仿佛无状,抬脚就要一块往外走,说着:“我和你一起去找阿姐。”
“不行,殿下必须留在这,必须守在陛下身边。”陆危神色凛然一肃,口吻尤为强硬道。
宜章为难的回了一下头,就听陆危背对着他,哑声道:“这是公主的交代,卑臣也很快就会将公主护送来的。”
“好,你务必尽快,”宜章闻言只好停下,忙催促道:“快去,快去找阿姐吧。”
但愿阿姐无恙,他只有阿姐了,宜章满心焦急的想。
江央公主迎着楼阁上的风,剧烈的咳了起来,没人,没人教过她,该如何去对其他人好,如何教养好一个弟弟,如何面对自己所爱的人,该如何同这无常又悲哀的命运抗争。
“你是公主,不是可以随意受辱的奴婢,记住,这是你最后的命。”
江央公主从匣子中,取出一把被包起来的匕首。
她很害怕,但更害怕被侮辱,她哭着,又伏在榻边,死活下不去手,她太害怕了。
此生竟是如此将将作罢,江央公主仰头,仰着头浑身冰凉地想。
女子轻轻松开手,纸鸢瞬间从风起,大风挟卷着单薄的纸鸢飞出宫阙。
一阵狂风席卷过宫室回廊,她羸弱纤细的身体晃了晃,哭着摸出袖子里的匕首,可是因为手忙脚乱掉在地上。
她颤抖着手,蹲下身去捡了许久,终是,握在了手中,对着清薄的日光看了看,刀刃寒光烁烁。
她抬起手,手指尖缭绕着清风,缠绵着不肯离开,她以为自己是听懂了。
仿佛是听懂了,这令人郁郁而终的一生啊,她想起了那些年月里死去的人,她泯然垂头,看着奔逃四散的宫人。
霜序时节,月照宫焚了一炉百合真香,格外甜腻的味道,她忽然想起了陆危。
其实自从回到皇宫后,陆危没有离开她太久远过。
她问,陆危,你在笑什么?
他说,卑臣在为殿下笑。
他的眼里满是她,心中更是。
陆危,你会为了什么而开怀,又会为了什么而哀伤?
卑臣为公主的欢喜而欢喜,为公主的悲伤而悲伤。
往日种种,她以为自己不曾在意分毫,如今细细想来,竟然全部记在心上。
她有弟弟宜章,有那个矛盾的母后,有暴虐的父皇。
还有,唯一属于她的陆危。
她素来自以为,性情胆怯而柔弱,风烟起了,她也逃不掉。
为何偏偏生于这深宫之中,来世,万望不再投入这金枝玉叶身,这样,她的陆危也不会这样的身份。
其实,公主,不也是很好的嘛?
母妃的死,仍然历历在目,她猛然有了去赴死的勇气,这力量,是她死去的母妃给予的。
她竭力想让自己干净齐整些,一个人缓缓走入殿中,长裙逶迤,华美而耀眼,檐下铁马发出金戈之音,铮铮作响,仿佛在催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