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错,朕一清二楚,”父皇似乎在答她内心的疑问,露出微妙幽冷的笑意,道:“内侍啊,难道不比外面的那群家伙干净听话吗?”
就是因为内侍的身份,他们才能够留在宫中,也因此,他们是绝对的干净。
扶婉公主脸上的神情,凝固在极度扭曲的一面。
她以为自己听错了,阉人啊,那是卑微又龌龊的阉人,肮脏下贱,怎么称得上一句干净。
在她看来,江央这个傻子,不过是被一个皮相还可以的阉人,当成攀高枝的东西愚弄了而已。
陆危则简直就是个徒有声色的蠢货而已。
她难道看不懂,那个阉人只是贪慕富贵罢了,卑鄙又下流。
父皇的嘴角撇出不以为意的冷笑,不像是一位九五之尊,反倒是狂放不羁。
扶婉公主怔怔地跪在地上,此刻才隐隐地意识到。
父皇,从来不是她们以为,她们看到的模样。
赫枢出乎意料地来了一句:“所以,还有其他的吗?”
“什么?”扶婉公主顾不得礼仪,怔然抬首看向了自己的父皇。
她依稀没有听懂父皇的意思呢,这还不够吗,父皇此刻难道不是应该雷霆震怒吗?
父皇在笑意盎然之后,一脸的兴味索然,饮啜了一口桂花酒,拧眉道:“就这些啊,寡人还以为,能听到多稀奇的事情呢。”
似乎觉得乏善可陈的,很没意思。
听这话的意思,父皇理应也是清楚的,扶婉公主不可思议地睁大了眼睛,她一定是听错了。
这个认知更加令扶婉公主为之震惊。
如果此时的宜章也在这里,定然与她也是同样的神情。
“扶婉,父皇可有亏欠于你?”父皇继续慢条斯理的问她。
她细嫩的手掌,紧贴着冰冷的地面,呐呐道:“回父皇的话,没有,您待扶婉疼爱有加。”
“既然如此,你这般针对江央,又是为何?”
她也不管父皇究竟在质问什么了,心神俱乱,当即叩首下去:“父皇息怒。”
赫枢的眼睛,落在殿外的森绿竹影上,不理会她。
他手中端着一盏乌色琉璃杯,自顾自地继续往下说:“江央住在最偏僻的宫殿,难道还不够安分吗,这也会惹了你们的眼吗?”
他换了一只手,继续端着琉璃杯,继续说:“寡人给你的已经够多了,不是吗?”
她扑上去扯住了他的衣袍衣角,不让父皇离开,哽咽道:“父皇,父皇已经那样对阿姐,难道还以为长大后的阿姐,会和幼年一样吗?”
难道还会以为,江央公主会如同幼年一般,继续对他濡慕崇敬吗,难道以为还会有父慈女孝的那一天吗?
父皇轻轻地一笑,放下手中的琉璃盏,如同往常一般俯身双手扶起她,与她四目相对,异常温和道:“所以,长大后不是有了你吗,扶婉,你就是父皇最贴心的女儿,你要做好公主该做的事情。”
扶婉公主瑟瑟发抖,什么才是一位公主应该做的,她不明白。
但心里很清楚,原来,父皇只是把她填补在了,长大后江央皇姐的位置。
就像母妃是先皇后的替代品,她也是江央长大的替代品。
父皇这样的薄情之人,他们早就知道的。
父皇垂下头颅,抬起一只宽大的手像是以前,温和又宽厚地,揉了揉她的头发,凝视着她说:“扶婉,你已经得到够多的了,寡人给你的已经够多了。”
“儿臣已经得到太多了吗?”扶婉公主怔怔地,看着父皇离开,她跪在地上,掩面而泣。
她从未得到,父皇给予她的,不过是江央不能接受的。
原来,能被当作替代者,也是一种殊荣吗?
她恍惚想起了母妃的话,母妃都知道,她一直知道,父皇视她为秦后的一抹影子,但她心甘情愿。
真是卑微啊,贪图什么,为什么要贪图这个男人少得可怜的情爱。
“是啊,扶婉。”
赫枢看向了琉璃望泉殿的方向,他说:“一个太监又如何,江央只是要了一个太监,这并不多啊!”
柔软丝滑的面料在手里,一寸寸脱离开来,扶婉公主的唇瓣颤颤,不知该哭还是该笑。
他们的父皇,总是如此温柔,以至于即使他要杀死你,你都会觉得,他只是在安抚你。
扶婉公主不住地哽咽着,她真的,真的只是嫉妒江央皇姐,她为什么能够得到父皇的在乎。
“扶婉,你到底都说了什么?”母妃慌里慌张地寻过来。
“说了什么,都已经不重要了,父皇,父皇已经厌弃我了。”扶婉公主不知道自己该恨谁,她摇着头,大哭着。
扶婉走后,赫枢淡淡的音声停了停:“想不到,这小子做事倒是很果断,可惜,还是被江央的眼泪说服了。”
黄内侍在旁边听着瞧着,手持酒壶为皇帝斟了一杯酒。
心道,这般口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