宜章听她语气奇怪,还是回答得很流利:“当然知道啊,阿姐你这话问的奇怪,谁人不知,谢大将军是父皇的情同手足的伴读, 二人从出生到现在, 都是相合相宜的君臣,父皇也对他甚为器重。”
江央公主听着他这番过分天真的言辞, 由衷的因为忍俊不禁地笑了下。
看,做上位者就是这点, 总是愿意自我感觉良好。
自己以为和人家相处的不错, 做到所谓的畅所欲言, 就是真的君臣相得了。
有一点,宜章不知道,或者多少是父皇刻意回避的。
那就是这位炙手可热的谢大将军,除了是同父皇的一起长大的, 这其中还有一位青梅竹马,就是他们的母后秦后娘娘。
二人之间,恐怕是颇有一些情深意长呢。
“不过, 长姐你怎么关心这些啊,与后宫也没什么关系。”宜章百无聊赖地说。
他觉得,和阿姐说这些没有什么意思。
他也不认为, 阿姐能有什么很与众不同的见地。
女儿家活的轻松多了,看一看诗词歌赋,练一练琴棋书画,再做做女红插花什么的就行了。
何必来关心这些与她们无关的事情。
“怎么,我问不得吗?”江央公主神情微妙地反问道。
她讨厌宜章这种理所当然的发问,她只是讨厌自己因为帮不上宜章任何忙而已,江央公主这么告诉自己。
她被排斥在了一些事情之外,而宜章只能孤军奋战。
“没啊,我不是这个意思,阿姐,你今天怎么怪怪的?”宜章莫名有点怵她,以前这种感觉,只有在老师和父皇他们,当众问他的功课时才会有。
经验告诉他,即使真的如此,也不能说实话。
宜章瞟了一眼陆危,想起自己一直的心事,说:“还有啊,阿姐,陆危跟在你身边……”
“他很好,阿姐正要与你说,可否留他在月照宫多借我一些时日。”江央公主笑若春风地说。
“是、是吗?”宜章也噎了一下,他当然不是想说这个,奈何阿姐都这么说了,将他余下的话都压了回去。
“既然是阿姐说的,我自然没有不答应的。”
江央公主瞥了一眼下面的人,轻声缓语道:“做姐姐的不能照看你,还要向你讨人,真是麻烦宜弟了。”
宜章的语气分外开怀,觉得自己也是能够庇护姐姐的,朗声道:“阿姐这是哪里话,不要说是要一个宫人,就是你要我宫里所有的东西,我都会双手奉上给你的。”
平心而论,陆危的确是个很好用的人,他离开扶苏殿之后,宜章还好不习惯了一阵子,他在喝了剩下的半杯茶后,就像是被老师追问功课的学生,匆匆而逃了。
“公主这些话,真的是因为放心不下五皇子?”陆危正在垂首为公主斟茶,忽然问道。
江央公主被他突如其来的一问,问得有点发蒙,第一反应是,这还用问吗?
“还是说,公主您方才,是故意这么问五皇子的?”陆危几乎可以确定,江央公主就是在故意激怒五皇子。
随着陆危一针见血的问话,江央公主不得不去面对,有一个隐隐破土而出念头就是:似乎并不是。
她并不是一门心思的为了宜章。
当有一个人打破砂锅问到底的时候,你就会察觉很多事情的本质,其实并非如此。
人是会自己欺骗自己的。
大多数时候,总是会骗得自己也深信不疑。
江央公主自始至终挺直的脊背,倏然松懈下来,她甚至扬了扬眉:“你好聪明啊,陆危。”
陆危泯然笑了笑,他不是聪明,作为旁观者看得清楚,看出了江央公主欲盖弥彰后的本质。
陆危发现,江央公主似乎也在强迫她自己,去做一些事情。
她不愿意也没有办法,但是这种路一旦走得太深了,可能就会一路滑下去,再也回不来。
她每日作画,不是为了闲情逸致的打发时光,教他读书,也只是为了告诫自己,铭记初心罢了。
就像她利用乔婕妤来得到父皇的信任,这其实,是从前江央公主最不以为然的。
她是有远比扶婉公主更有底气的傲慢,只是表露出来的时候,比他们含蓄内敛一点而已。
若是从前的江央公主,她一面看不上算计的手段,也不屑与扶婉去争宠。
但是这三年,在各种忐忑不安中,将外面这些曾经虚浮的一切都打散了,被磨成了烟灰,一干二净。
没有了父皇和母后,她似乎并没有比其他人多了什么。
她其实连宜章也是有些看不上的,只是和旁的兄弟姊妹的生疏里,多了一份血缘里的嫌弃不得。
宜章那时候学什么做什么,都是不用功的,她也曾在皇觉寺里暗自后悔,为何自己要为了宜章而放弃自己。
她身为姐姐面对五皇子,有点游刃有余的意思。
江央公主眯了眯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