守城门的人大多都有一双毒辣的眼睛,但从人的外貌衣着,腰间钱袋的质地大小就能判断出自己能讹到多少钱。虽然他们这察言观色的法子也偶尔有看走眼的时候,但大多数时候都是管用的。
所以,在看到面前这个衣衫褴褛,看着狼狈不已的人腰间有那么大一个袋子时,两个士兵非常一致地将手里的长枪给扶直了。
“这是小的全部家当了。”李照大口大口地喘着气,连忙下马取了钱袋子就往两个士兵半抻着的手里送,“劳烦二位大哥让我进城……我在外面遇着了山匪……若是进不去这城,晚上我怕是要没命了呀。这银子……这银子就是祸害,我送与二位大哥可好?”
这些日子里,像这小子一样,带着银子送上门来求着要进城的人数不胜数。两个士兵交错了一下视线,笑了笑,掂着手里的钱袋子说道:“你小子算是来对了时候。”
原来,从昨日起,烦不胜烦的刺史大人干脆下了令,令四个城门的守城士兵不得随意放人京城,便是要放,那也得是有城中某某做保人,且还得是年轻力壮的青年才行。
李照一脸庆幸地朝他们打拱手说道:“是,是,谢两位大哥,小的没齿难忘。”
就这样,在金钱的驱使下,李照非常顺利地进了武川城,连半点为难都没遇上。只是等她进到武川之后,她心头的那么一点庆幸与欢喜散了个一干二净。
城中张灯结彩,街市上来往着的女人和孩子们脸上都是安定的笑容,街边的小贩们大声吆喝着,酒楼里能看到划圈对酒的汉子。
这一方小世界里,用背叛筑成了桃花源。
“欸欸欸,听说了嘛?卿玉楼的花魁今日要在朱雀街上起舞,不要钱的咯!”有人突然在街道上振臂高呼了一声。
接着,李照就发现身边的人都像是疯魔了一般,往一处涌去。
人散尽之后,她刚要转身,便撞上一个披头散发、坦胸露ru的青衫公子。
“我心何怫郁,思欲一东归!”公子手里握着一卷书,一面愤愤地盯着那些蜂拥离去的人们的背影,一面大声yin诵着古人诗篇。
好巧不巧,这人手里握着的,正是沁园新刊,而且是最新一期的。
这时,后头追上来两个绿衣仆人。他们一人拖拽了这公子的一只手,略带歉意地对李照说道:“抱歉,抱歉,我家公子今日服过了些五石散……脑子不大清醒,若冲撞了您,还请饶恕则个。”
两人说完扭头一看,在看到这公子手里的书后,脸色大变,忙一边去夺书,一边规劝道:“主子,您怎么又把这东西给拿出来了?若是叫老爷瞧见了,可不得把您腿给打折了。您还是快些将它给奴婢,让奴婢帮您去烧了。”
那青衫公子长发一甩,眼睫垂泪,痛斥着两个仆人:“你们懂什么?!这可是宝贝!要知道,外面整个陇右道都已经被那些个蛮子给占了!那是我端朝河山!那是我端朝百姓!而我呢,我——”
他说着说着,舌头就打了卷,只一个劲地在落泪,说不出囫囵话儿来了。
仆人自然是不会与主子回嘴的,两人口中念着得罪,接着抬手一架,就要把这意识有些不清醒的公子给架走。
李照却是伸手将青衫公子手里的沁园新刊给夺了过来。
“你还我!”猝然被抢了宝贝,青衫公子不知哪儿来的力气,奋力将两个仆人给挣脱开,脚下连跨数步,就要去抢李照手里的书。
“公子既然知道外面整个陇右道已经被侵占,那为何要留在武川里,服用这五石散,做这昏昏沉沉的庸徒?若真是为那陇右道的百姓们感到愤怒,就该用这份愤怒去抗击那些jian人,而不是在这温柔乡中依赖药物。”李照说着垫步后撤,轻松地避开了他。
青衫公子眨了眨眼睛,似羞似愧地指着李照说道:“你这等黄毛小儿,又懂什么?”
“哎哟我的公子诶,您就少说几句吧。”其中一个仆人扑上来捂住他,苦着脸说道。
另一人则是转头朝李照一拱手,目光落在李照手里的书上,好意规劝:“您看着是个识文断字的,许是珍惜书本,但小的还是得跟您提个醒,这书在武川城里是禁书,可莫要被官府的人瞧见你携带这个。”
说话间,后头已经闹将开了。
“若是被瞧见了,就会怎样?”李照垂眸看了一眼被那青衫公子翻阅得有些皱巴巴的沁园新刊,“会下大牢?”
仆人自然是一脸讳莫如深地摇了摇头,他伸着手在唇边比了个噤声的手势,接着遮掩着唇凑近了,回答道:“是会被杀……您还是小心些吧。”
李照了然地点了点头,笑眯眯地道了声谢。
单从这两个仆人见她这形容潦倒的模样也没有显露出半分瞧不起的神色,言行举止甚至还多有尊重,便能看出其教养不错。
或者说,府上教养不错。
“你可知,这上面的文章是什么意思?!”已经被架了几步远的青衫公子又挣扎回来了。他踉踉跄跄几步到李照面前,抢夺着沁园新刊的同时,呵斥李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