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有雨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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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天道和六界都遗忘的黑暗,是他们再相逢时初次相见的地方。
那日他跟千万日一样,躺在无尽的黑暗中,不知日出日落,斗转星移。
突如被一抹白影打破常规,让他混沌的神经就此断裂,恢复魔识,睁开沉重的眼眸。
耳边传来一女子絮絮叨叨的声音,烦的紧,又懒得动手,只是她没心的样子吸引了他。
她落入此处,必定不简单。
掌下源源不断爆发的仙气让他觉得莫名熟悉,又想不起来。凝视着她涨红发青喘不上气的脸,他又觉得心里难受。
不知道什么地方触动了他想要出去的欲望,决定给她半颗心,代价就是燃烧神魂,突破亘古地域。
终没想到是新的开始。
思绪回归。
万俟孤不知在黑暗里坐了多久。
他手边平躺着一个白衣女子,脸面皎白,唇色淡淡,未施粉黛,眼底略微泛青,鼻息间已然没有呼吸。
死物一个。
如果用法力探去,她的三魂七魄具在,只是天魂破败不堪,不拿摇魂铃吊着,只怕变成两魂七魄。
身上盖着宽大无比的暗纹玄袍,上面的金线龙纹跟万俟孤身上的一模一样,颈角被压的严严实实,好似怕她着凉一般。
黑暗中唯一亮光就是女子腰间银铃。
至灵至气的银光顺着镂空雕纹散发而出,光亮有限,仅把两人周围照亮,还时不时发出“叮铃”一声响。
这也怕是唯一一处响声。
万俟孤像没有听见,依旧一动不动盯着女子。
银光打在他面颊,眉宇间没有往常傲气,长而密的睫毛敷上一层薄薄光斑,薄唇紧抿,似乎在压抑着什么,漆黑的眸中映出一张如白纸样的脸。
伴随如若消亡的还有万俟孤那半龙心,龙心死亡却没有嘴上说的那么简单。
万俟孤法力骤减,短短数日竟不足五成。即使在时间停止的亘古地域,也能感觉到法力流逝。
六界可管不了他。
万俟孤却不在乎。
就是把整颗龙心掏出来,碾碎了,磨成粉,挥手扬了都行。
只要她安好。
又不知过了多久,万俟孤合衣躺在如若身边,一如他们在行宫里的每一夜,相拥而眠。
耳畔没有她的呼吸声,也感知不到另一半的心跳,身上独有的冷香味泯灭于这个夏季。
一时之间,不知道是该羡慕鬼界的第五判好,还是该羡慕他好。
万俟孤盯着她恬静的睡脸走了神,脑中闪过的倩影一颦一笑都美如画。
没人知道万俟孤画技Jing湛,他心中已然把一女子完完整整描绘多遍,多姿多态皆活灵活现。
当他亲自下笔落墨,画的第一幅就是战神图。
万俟孤重新画了一幅《六界名志》上的战神图。
笔下的无上战神要比原书卷上的更加英气逼人,细细看去,还夹杂着一丝女儿姿态。
只是无上战神脸上的面具被换成一张女子面容。
那女子唇红齿白,柳眉星眼,不同别的女儿郎,她浑然天成的傲气让人自愧不如,寥寥数笔,展现的淋漓尽致。
他并未想更改《六界名志》上的战神图,他只想揽书自赏。
就是亲手画的战神图还没来得及让女主人看一眼。
万俟孤能想象到,若是让她看见,一定高兴的叽叽喳喳个没完,大概如同没及笄的小姑娘一般无二。
“没关系。”万俟孤呢喃,“我在多画几幅,到时候让你挑。”
“……”
他在黑暗中自言自语,无人应答也愿意说话。
“小花,等你醒来,我们把错过的一一补齐,把该是你的也一并拿回来。”
“……”
“你还记不记得前些天问我去哪了?我替我们找了块好地方,有山有水。到时候我把你小时候最喜欢的那棵佛冷花树也搬过去,就种在我们家门口,好不好。”
他亲手种过一株佛冷花,没想到在他们身边时间长了,吸收了龙气,竟越长越大,不留神变成了一棵粗壮大树。
万俟孤第一次看见佛冷花,也是第一次看见刚破壳的小银龙,它就藏在佛冷花树枝头,龙嘴里叼着一只银白色佛冷花,小银龙刚刚破壳,鳞片还泛着粉光,就连龙角都是软软的。
好不可爱。
那夜他站在树下,不知道是花为她开,还是她为花生。
“以后还得你照顾它,帮它浇水,它年纪大了,跟你一样得娇生惯养,我搞不定,很是头疼。”
说到这里,黑暗中传来细微的“沙沙沙”声,几枚绿油油的叶子飘落在如若身上的黑袍上。
还有一片小巧可人的落在如若脸庞,叶尖轻轻挨住她冰冷的肌肤。
万俟孤抬手拈了片叶子在指间,眉头微挑,发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