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大致两天的时间,她通过步数已经大致了摸清了房子结构——这都要归功江迟给她制定的作息,早晨去阳台散步,晚上去厨房防风。
虽然每天都用白布遮脸,但还是能感受到光源,不过这光源应该是灯光,不会是自然光,毕竟江迟不会给她有窗的地方,即便有,也会被封上。
房子大概是一居室,民用住宅。没有特殊气味,晚上也不吵闹,位置要么很偏僻,要么就是治安很好的小区内部。
之所以朝着这个方向推测,是因为许昼觉得,她应该是住在了江迟和她生母的家里。
大约是半下午,小护工要提前离开,她给许昼解开了脸上的面罩。
许昼看到卧室的环境,并未过多惊讶。
小护工说:“您自己活动活动吧。江迟小姐晚上会按时来。”
许昼问:“冰箱里有吃的东西吗?”
“啊?”小护工问,“您饿了?”
“不是,我想给江迟做顿饭,你去帮我买个菜吧,要新鲜的竹笋,瘦rou,生面条,我不太会做饭,就下个面吧。账记在江迟身上。”
小护工有点没反应过来。
许昼笑笑:“一块破布蒙着我的脸,随手一扯就能扯下来,我自愿戴了这么多天,我明白她的用意。你按我说的做,她不会多说。”
小护工满脸迟疑,还是按她说的送来了简单的菜品。
江迟在C市犯案无数,那些受害者的共同特征只有一个,母亲。
江迟的心结在母亲。
这个房子是江迟和红夫人过去的回忆。
江迟让许昼蒙面,她在试探许昼对这个房子里的熟悉感。
人的塑造,都是来自过去的经历。
江迟把领养她的红夫人看作挚爱的生母,但红夫人未必以同样的情感回报。
江迟内心不平衡,她一定会不断试探,不断寻找原因。
最终她的自信会消磨在无数的试探中,她会偏执的认为,自己不是母亲选择的孩子,自己不被爱护。
为什么,她想不明白,无数个日夜躺在床上辗转反侧,错误的思想根植血脉,滋生无数的Yin暗,外貌或许如旧光鲜,但内心早就千疮百孔,渐渐地,外人一个小小的动作,都会刺激到自己的神经,她对世界、对母亲的厌恶与日俱增,最终酿成惨剧。
江迟的心结上,有重要的一环,就是许昼。
红夫人的亲生女儿。
“亲生女儿”这个身份是江迟憧憬的幻想。
现实多变,有好有坏,有酸甜苦辣,不同滋味,但幻想却往往十分完美。完美的似乎每时每刻都无法得到。
所以江迟近乎病态地羡慕许昼。
她总觉得,如果是许昼,母亲一定不会这般冷漠。
许昼有自知之明,自己哪方面都不是江迟的对手。
但对江迟最好的反击,就是这两天表现出对这个房屋的适应和熟悉。
江迟一定会来见她,也一定会和她说起过往。
这是她“兵不血刃”唯一的机会。
从江迟杀人的频率来看,她这个心结已经发作了太久,最近已经到了不能控制的地步。
继续放任江迟作茧自缚,或许会酿成无法挽回的后果。
有时候,人心,真的令人捉摸不透。
竹笋过水抄熟,捞出来备用,然后把瘦rou切成片,放到锅里加盐煮熟。
面条不宜煮的过久,也不能放很久,她看到厨房里挂了钟,掐准五点四十这个时间段,才下水煮面,葱姜蒜也一块扔进去,然后点几滴酱油调色,等面煮软,她把瘦rou和竹笋也丢进去,把锅盖盖上,等着食物被闷入味。
没想到,这简单的一碗面,会是她最后的筹码。
能不能唤起江迟心底仅有的温情,能不能让她倒戈,说出“心脏组织”的秘密,就在这一晚。
六点一到,江鸢准时进来。
刚推开防盗门,就闻到了浅淡的香味,厨房的排风扇没开,隐约有些烟雾漏出来。
江迟一怔。
许昼端着两碗面从厨房里出来,像主人一样招呼她:“别站着啊,快坐下。”
江迟觉得有趣。
她换了鞋,坐到餐桌的另一头,许昼又折回厨房去拿惨剧,还顺带拿来一瓶调味的醋汁。
江迟看她忙碌的身影:“你这是,什么意思?”
许昼顿住身形,从头到脚打量江迟:“年龄也对,外形也对。江迟,这真的是我们第一次见么?”
水果硬糖案里,参与的都是适龄女孩儿,当时荣升大厦要发生动乱,最后却以张一宁跳楼做结,之后数学老师孙正非将一切推脱到张一宁身上。
许昼还记得张一宁跳楼那天,绯红色的长裙,长发落在身后,她站在保险栏杆外,前头是无数高楼、无数大屏幕广告牌。
灯光璀璨,她就像一颗小石子一样,落了下去。
那般微不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