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他这是什么态度,孤从雷州昼夜不休地往回赶是为何,还不是为了早些回宫怕你们几个担心——你瞧他有一丁半点的担心吗?”
殷无戾话音刚落,迟鹤听就娴熟地给他递了一杯润喉的茶,生怕他说噎着。
蒹葭殿刚刚落锁,迟鹤听本来都已经换了寝衣打算就寝,不想殷无戾突然摆驾,一脸怒气冲冲的模样不像是来诉苦的,倒像是来索命的,还把开门的宫人吓了一跳。
迟鹤听就这样披散着一头乌丝,坐在床上看在万人前不怒自威的九五帝君此刻...呃,暴跳如雷地朝他诉苦?
竟然觉得有些好笑。
殷无戾轻呷一口茶,气不打一处来:“鹤听哥哥怀着身孕尚且站在风口等孤,他倒好,对孤的行程不闻不问也便罢了,竟然成日躲在玉息殿听小曲儿。”
“孤看他听得挺陶醉,一点也不像是有病的模样,反倒是孤一进去,又是头晕又是咳嗽,三言两语不离让孤赶紧走,就差亲自下场将孤轰出去……”
殷无戾越说越气越说越委屈。
以前装病都是巴巴求着他去看望的,这次装病反而是生怕他去扰他听曲儿。
……反了天了,西江月这是要造反!
同他怄气也便罢了,竟然连楚楚也欺负,口口声声说什么因为爱他所以连他们两人的骨rou也心疼得紧。
都是屁话。
他丑吗,他哪儿丑了,不就是比鲛人的姿色稍微逊色了那么一丢丢丢丢丢丢嘛,还敢嫌弃和他的孩子丑,有本事就去和同族生,他倒要瞧瞧能生出什么绝色。
……西江月倒是敢一个试试。
殷无戾烦躁地揉了揉隐隐作痛的额头,半晌过后又猛地睁开眼,刚一睁眼就瞧见迟鹤听正温柔地看着他。
迟鹤听拉过他的手放在自己的膝盖上,柔声开口:“陛下何须动怒,阿月的性子陛下又不是不清楚,虽说喜欢使小性子,可到底是懂分寸的。”
“再说,”迟鹤听欲言又止,倏地展颜,带了些揶揄的意味:“再说阿月现在这般有恃无恐,还不是陛下这五年宠着惯出来的,陛下自当是要受着。”
殷无戾猛地被噎了一下,自知理亏,只好小声辩解:“孤又不是只惯着他一人,怎不见鹤听哥哥这般无理取闹。”
“……谁说臣妾就不会无理取闹了?臣妾看陛下待楚楚这般宠溺,倒也心疼阿远是个没爹疼的孩子。”迟鹤听悠悠开口,神色认真,一点也不像是作伪。
殷无戾很想抽自己两下,他为什么要提这个话茬,一个就受不住了,两个还不要了他的命。
迟鹤听自然是在逗他,倒不是他不想任性胡来一次,只是他这性子着实闹腾不起来,他们这四个人里面也只有西江月真的在殷无戾面前为所欲为又有恃无恐。
迟鹤听其实是羡慕的。
他们剩下三个人都有心事,祭司当年给的时限是三十六年,而今五年眨眼而过,殷无戾能陪在他们身边的日子越来越短了。
是过一日少一日,所以便格外珍惜每一个和阿戾相处的日子,反而束手束脚,不及西江月,看着便无拘无束的。
有些时候迟鹤听甚至会怀疑西江月是不是根本不知道殷无戾只剩下三十一年的寿命可活,所以一点也不担心也不难过。
“臣妾是唬陛下玩的,陛下对阿远的疼爱和愧疚臣妾都看在眼里,阿远也知道。”
分明也才是一个九岁大的孩子,却已经很懂事了,会认真跟着夫子学习功课,也在一点一点学着帮父皇处理政务,让殷无戾可以多抽些时间来陪母妃和其他年幼的弟弟妹妹。
迟鹤听的眼睛有些shi润,殷无戾察觉到他情绪低落,便也猜出了他在想什么,忙扣着人的肩膀把人哄得躺到床上。
迟鹤听现在月份大了,肚子鼓鼓的,不敢再平躺着睡压迫腰,就只敢侧着身子入睡。
殷无戾替他捏好被角才俯身在他的眼睫上落下了一个轻轻浅浅的吻,装作不知道他为何突然难过,笑着揶揄:
“是孤错了,孤不该偏心,明天孤就下旨让阿远也住在乾坤殿...哦不对,孤明天就把这些小不点都接到乾坤殿行了吧。”殷无戾语气轻松,可在迟鹤听看不到的角落,他的神色却分外凝重。
“阿远也是,这么大的人了还和弟弟妹妹吃醋,他要是也能因为别人说他丑就哭成楚楚那副模样,孤也抱着他睡。”
迟鹤听忍不住笑出了声,下一秒便被殷无戾吻住了双唇,是一个不带任何情欲的吻。
殷无戾蹭了蹭他的鼻尖,哑声开口:“乖,孤在这里陪你,等你睡着了孤再走。”
“别怕,孤就在这里。”
……
殷无戾等迟鹤听睡着了才离开蒹葭殿,没想到回到乾坤殿的时候楚楚这小鬼还没睡。
小孩儿特别自觉地霸占了他的龙床,看他回来,还拍了拍他身边的位置,示意殷无戾坐她身边,两人要商量一下要事。
殷无戾瞬间有些啼笑皆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