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清四季分明,九月里已经换上了夹衣,城外的农田里入目皆是一片金色,以往锦秋最爱秋日,因着她的生辰在深秋十月,也因着秋季是收获的季节,人人的脸上都洋溢着笑容,来年的军饷不必再发愁。
棠梨叶落胭脂色,荞麦花开白雪香。
辽东有稻谷,番薯,高粱,豆子,等等,不知安清土产都有什么?
锦秋一大早就骑着马到城外闲逛,看到收成很好,几日前的悲秋之情瞬间一扫而光了。
太阳渐渐升起,田里的人渐渐多起来了,锦秋见他们满心满眼只有庄稼,也不好意思在旁边闲看着,便驱着马往山脚去,秋日晴空下,到山里转转不知又是一番何种光景?
拴了马,锦秋慢慢走着,小动物们不比田里的农户清闲,个个忙着往洞里运东西,很快,锦秋就发现一棵板栗树,捡起一颗剥开尝了,脆生生的,很甜,不好意思啦小松鼠。
捡了一兜野栗子的锦秋又遇到了一棵柿树,一个个像小灯笼似的,可爱极了,还有胡桃,杏仁,竟也有些满载而归的意思。
周逸川也依样捡了许多,心里默默有了主意。回头问王东:“上次说的荷花池建好了没?”
锦秋兴高采烈地回到家,纪飞辛已等在正堂,看起来愁容满面。
锦秋有些慌神,忙问出了何事。
纪飞辛只留下锦秋,关起门来,拿出一封信来给她看了。
锦秋读完亦是大惊失色。
信是当今陛下寄来的,不是旨意,不是诏令,只是闲话家常。
陛下首先赞许了纪飞辛勤勉向学,更加赞许了他想开办女校的提议;随后又问起纪飞辛的身体状况,透露出想招揽回朝的意思,甚至说起幼时听闻纪飞辛的事迹便心生敬仰;最后,突兀地盛赞了锦秋一番,还关心起锦秋的婚事。
纪飞辛不是世家出身,与陛下可没有什么交情,忽然套近乎,还问起锦秋的亲事,父女二人很难不多想。
陛下才三十岁,正值鼎盛年华,登基两年多,地位未稳,若说要纳了锦秋入宫,也说得过去。
陛下要为了平衡世家,扶持寒门武将,与武将联姻是非常普遍的做法,当今陛下的祖父,娶一武将之女为后,两人恩爱不疑,共生育了三子四女,占了整个后宫子女的十之八九,皇后崩逝后,陛下辍朝一年以表哀思,一时传为佳话。
后来与武将联姻就更加成了一个未明说的制度。
纪飞辛地位超然,在朝中无朋无党,眼看着陛下三年孝期将满,已有折子奏请选秀了,若是当今陛下为了将纪飞辛为他所用,以锦秋为试探,那纪飞辛无论如何也逃不脱。
天地君亲师,陛下要夺情,臣子的孝期又算什么。
锦秋忽觉未来一片迷茫,第一次感到权势的力量,巨大的惶恐要将她湮没,颤着声儿问纪飞辛:“爹,陛下这是什么意思?”
纪飞辛也拿不定主意,心底发慌地安抚锦秋道:“别想太多,咱们爷儿两个相依为命,谁也奈何不了咱们。”
说罢自己也有了些底气,光脚的不怕穿鞋的,父女二人可以出海,逃到远方的小国。
这样一想,纪飞辛开始筹谋给以前的同袍故旧写信,准备联络一条出逃路线。
纪飞辛半辈子都在为了朝廷,为了百姓鞠躬尽瘁,落得浑身伤病,没想到有一天会计划着逃到外面去,心里五味杂陈。
当然,纪飞辛也没有忘记给陛下回信,再三感谢陛下厚恩,直言身体硬朗,犹能征战,只不过倦鸟思林,心无大志了,至于锦秋,已有打算,只等孝期过了再确认过对方心意便可交换庚帖。
锦衣卫的爪牙遍布全国,纪飞辛也不怕他查,任他再神通,少女的心思也查不出。
只不过这种理由能否挡得住,又能挡多久,他也不清楚。
是夜,锦秋心绪纷乱,一个人在屋顶饮酒,就着白天带回来的野栗子。
酒入愁肠,化作清泪,眼前有些模糊,怎么也剥不开,忽然感觉身旁有人坐下,轻轻握住了她的手,自然地将栗子取过去,又将完好的栗子rou递回给了锦秋,锦秋也不看来人,接过来塞进了嘴里,又举起酒壶。
周逸川也不知锦秋又是怎么了,明明白日里脚步轻快,还哼了一段小调,怎么夜里又发起愁来,难道是最近看的书太难了?周逸川回想了一下锦秋最近看的书,忽觉得浑身燥热,再看锦秋,真真是书里说的“口上珊瑚耐拾取,颊里芙蓉堪摘得”。
周逸川不敢再想,夺过锦秋手里的酒壶,咕咚咕咚灌了几大口,心跳却更加厉害。
锦秋被抢了酒壶,心里不痛快,转眼看到周逸川,更加不满,带着哭腔质问道:“为什么要骗我?”
锦秋终于问出这句话了,她终于肯给机会解释了,周逸川生怕她反悔,赶忙开口道:“锦秋,我并非有意骗你,只是为了能过上想要的生活,只得隐瞒,你出生便有和美的家庭,有疼爱你的叔伯兄长,或许很难理解我这样的人,我从出生起便注定了争夺,生活中充满了狡诈与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