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暂的离别点燃了缠绵的火热,赫伯特时常与马修一丝不挂地躺倒在床,整日纠缠在一起,日夜颠倒,予取予求。马修似乎也很快就习惯这般迷乱的欢爱。烦恼、疑惑和不安都抛到了后头——如果赫伯特说的陪伴只是这样,那他也心甘情愿,他愿意陪着孤身一人的赫伯特。
然而赫伯特很快就对反复的缠绵感到了些许失落,这是种从未有过的心情。
最初只要在马修体内发泄,内心就已别无他想,後来终於贪得马修陪伴一侧,内心也知足地溢出欢愉,可这时丑陋的贪婪又蠢蠢欲动,开始妄求更亲密的呢喃。赫伯特从意识到自己的爱恋时就清楚,马修并不是可以大张旗鼓地靠近的对象。好在此刻的贪恋还藏得深入,马修不必为此感到困惑与惶恐。
赫伯特从床上坐起,这一刻身边空无一人。他懒洋洋地穿上衬衫,唤来仆人送进午餐。
这些日子马修每天都会收到一封信,他在窗户旁安静地读完,叠好,再回到赫伯特身边。昨天下午信差送来了两封,看完信的马修开始沉默不言,平静的眼底也开始出神。
赫伯特明白那是关於谁的信。有个人只要一句简单的话语,就能牵动马修的内心,只要一个哀求的眼神,就能让马修心甘情愿地赴汤蹈火。这个人能轻易就把马修从自己身边带走,令赫伯特心有嫉妒,心有不安。
当然,他并不怨恨,毕竟无可奈何。因为自己和马修没有无法割舍的关系,对於马修而言,他们并没有浓于血ye的、源自本性的羁绊,所以自己在马修心目中永远也无法企及这种不可动摇且无法割舍位置。
直到夜晚,直到自己在床上倾泻满足,马修才在自己的怀中细声开口恳求一天的假期,说想去看望牵挂的人。那副谨慎试探的眼神,令赫伯特在意得整晚难眠。对马修来说,陪伴到底是什麽呢?赫伯特并不明白。但对自己而言,如果没有马修的陪伴,日子就会变得艰涩难过,一分钟也像有一小时那麽漫长。
赫伯特玩弄着手中的餐具,不知如何打发时间,似乎不曾有过这样的空虚。
马修读过的信折好了还躺在桌上,赫伯特的目光一触及就无法移开。他没有过问马修究竟发生了什麽,但这并不意味着他不想知道。
赫伯特一直对两人的距离感到困惑。好似保持现在的距离马修会更轻松,不愠不火的态度会让马修更安心。正是因此才选择对他的事情不多过问。可自己本性却非如此,事实上马修遇到的任何事都想知道,马修的所有想法都想了解,并非出於掌控一切的心态,而是想为马修解决任何会使他苦恼的烦恼。
大手一伸,轻轻够着了单薄的信封。
赫伯特对着日光,眯起了眼睛窥视信封里的字,当然,什麽也看不清。
他原封不动地放了回去,并没有必要这样做。
****
安妮最近的日子过得并不容易。
自上次与马修见面之後,她就无法控制地想起自己的过去,想起躺在亨利伯爵身下度过的那些夜晚,而後生出一种像怨灵般不愿离去的恐惧。
这份恐惧出自感同身受的痛苦,一想到马修可能的遭遇就无法安心。
在照顾因感染了流感的孩子时,自己也不小心染上了,自那时开始就反反复复好不了。路易斯心疼她,告诉她要安心歇息,告诉她所听到的一切不过是村民的流言蜚语,并不值得忧心,可安妮直觉地明白,自己和马修大概是心意相通的,选择性地沉默是因为不愿对方为自己难过。
白天,她依旧若无其事地写信给马修,逞强地面对路易斯,可晚上却无法摆脱噩梦的侵袭,每晚都要被令人窒息的恐惧驱逐,冒着冷汗从床上坐起,在路易斯怀里颤抖着直到天明。
无计可施的路易斯悄悄写了封信给马修,请求他见见因忧虑而无法入睡的安妮。
安妮的信里从未提到生病与失眠的事情,马修知道自己的妹妹从小就喜欢逞强,看来过了那麽多年也并没有变。即使之前已经打算尽量不再与安妮相见,但收到这样的信,他立刻就明白必须亲自去见一见。
然而虽有心理准备,但真正看见安妮憔悴容颜时,马修还是心纠地说不出话来。不过二十来日,安妮就瘦得连眼窝都开始凹陷了。
她靠在床头,见到马修来的时候神色明亮了起来,“你怎麽来了?”
“今天休假,便来看看你。”
安妮露出了笑容,在马修坐在床头时,顺势靠在了他的身上,“我病了,浑身都没力气。”
“我真担心你。”马修的脸色一点也不轻松。
“倒也不用那麽担心,”安妮换了种语气,“其实没那麽严重。”
“路易斯呢?”
“他早上出了门,要将孩子暂时寄养在她母亲那儿。”
马修的神色越发沉重。
安妮扯了扯马修的衣角,“我明明跟他说过没什麽大碍了,是他太担心。”
“胡说。”马修握了握安妮的手,她立刻就觉得紧绷的神经放松了许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