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迎chao进殿的时候,几个小太监正在吹熄一些烛火,整个潜思苑便显得幽幽暗暗的。见了他,一干人连忙行礼,有个小太监连忙去朝荣贵公公禀告,不多时,荣贵便急匆匆迎了出来。
“崔相。”荣贵见了他,心里先平定三分,有种终于要得救了的感觉。
殿内摆着有绿植,空气中萦绕着一股中药的苦味,崔迎chao扫了一眼,问道:“圣上呢?”
“正歇在床上,说是不见客,但崔相来了,他定然会见的。”荣贵公公赔着笑脸,“奴现在就进去给您通报。”
崔迎chao道:“不用。”又问道:“他晚上吃了什么?药喝了么?”
荣贵公公一脸愁苦,“都没有,圣上今日只进了一碗参茶,其他的什么都没吃。”
崔迎chao道:“去准备些他平日爱吃的、易消化的食物端进来,再准备好药。”
荣贵连忙道:“是。”
崔迎chao进入了里间,帐幔放了下来,将龙床挡住,但因为它的材质是纱,所以还是能看到里面躺着的人影,从罅隙里,也能看到一缕黑发垂在床下,也像主人似的没什么生气。崔迎chao顿了一下,故意加重了脚步声,床上的人听到了,闷声道:“荣贵,别再来吵朕。”
声音恹恹的,竟有几分可怜。
崔迎chao撩开帐幔,道:“是我。”
听到这个声音,谢初曦几乎是立刻睁开了眼睛,盯着崔迎chao看了好一会,脸色又慢慢恢复成厌倦,甚至还背过了身去,低声道:“你同母后是一伙的。”
他穿得单薄,一个月来未曾好好进食,原本就小的脸更是瘦了一圈,腰身也细,不盈一握一般,显得极脆弱。崔迎chao抿了抿唇,道:“不是。”
谢初曦不言语。
崔迎chao道:“臣是圣上的人。”他在床边坐了下来,伸手去捞谢初曦,对方并没有反抗,轻易就被他捞进怀里,头发掩盖住了脸,等将发丝拨开,才发现他又在吧嗒吧嗒掉眼泪,极可怜一样。崔迎chao轻轻摸上他的脸,语气软了几分,有些无奈,“既是生病了,就该好好喝药才对,怎么将药汁都倒进盆栽里?这样下去身体又怎么会好?”
谢初曦吸了吸鼻子,“你怎么知道?”
崔迎chao轻轻揩掉他的眼泪,“圣上殿中的花草都要被药汁灌枯萎了。”
“就不想喝。”谢初曦来了脾气,脸颊鼓着,一如十多年前一样,“朕没用,活着便是被她拿捏着,不如……”崔相及时握住了他的嘴唇,阻止了他要说出口的那个“死”字。男人定定地看着他,道:“快三十岁了,还幼稚吗?”
谢初曦又开始哭,瞪着他,又很委屈的样子,“朕知道朕没用,最瞧不起朕的,除了母后之外就是你。你们都觉得我不配坐这个皇位,毫无建树,毫无用处,你们最希望的,便是死的不是太子哥哥,而是我这个废物……”他多日来的委屈憋在心中无法宣泄,借着为林贵妃伤心的事窝在宫里不出去不上朝,连情爱都戒了,便是薛英回北域的日子他都没去相送。憋着憋着,这时候忍不住爆发出来,可说到后来,见到崔迎chao慢慢变冷的脸色,便知道自己说错了话。
他怎可在崔相面前提谢初容?还同他比较?
心里开始慌乱懊悔,积攒的脾气自然散了个一干二净,看着崔迎chao慢慢垂下的眼睫、收回的手,谢初曦无措极了。
四周寂静一片,过了好一会儿,崔迎chao才开了口,“确实没有人希望先朝太子殿下身亡,但也没有人想过让你替他。”他耳边听到了荣贵的脚步声进来,伸手抹了下谢初曦脸颊上的眼泪,淡声道:“都过去了,圣上现在养好身体要紧。”
谢初曦心中愧疚,愧疚自己说错了话,所以即便崔迎chao要他吃东西,他也没再拒绝。他挑选了一碗红枣粥,伸手扯了扯男人的袖子,撒娇道:“迎chao哥哥喂我。”
崔迎chao并未拒绝,当真端了碗用瓷勺慢慢喂他。他动作说不上柔情蜜意,但他喂一口,谢初曦就乖乖地吃上一口,吃了小半个时辰,吃下的量竟是这几日来最多的一次。荣贵在旁边看了心中欢喜,等谢初曦吃完了,连忙奉上茶水给他漱口。
谢初曦漱完口,见到荣贵又端了浓稠的药汁进来,一张脸顿时皱得如同苦瓜一样,忍不住趁机往崔迎chao怀里靠,十分娇软的模样,“朕不想喝药,太苦了。”
崔迎chao道:“去给圣上准备蜜饯。”
“有蜜饯也还是苦。”
药跟蜜饯都放在了一边,荣贵知晓有崔迎chao在这里,必然能让皇帝喝下,所以极为放心地走了出去,偌大的殿里便只剩下两个人。
崔迎chao道:“良药苦口,圣上不喝药,龙体要如何康健?”谢初曦一个劲地朝他怀里拱,小心思不言而喻,崔迎chao无声叹了口气,再次搂住他的腰,掌心在他的腰身上寻摸了一番,道:“圣上都瘦了。”
谢初曦被他抱住了,忐忑的心终于安了许多,他轻声道:“我就是害怕,母后太可怕了。以前芸娘受家中欺辱,母后还替她主持了公道,为何这次竟毫不犹豫地下了毒手……即便芸娘做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