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次前往委派之地名曰溪孟乡,近几日有邪祟出没,故而寻求仙门除魔。
师徒四人御剑而去,叶忘奕在最前方。沈晏歌和任枫还没有自己专属的灵武,用的是最基础的弟子佩剑。玄元宗弟子成年后才能前往长虹池寻找与自身契合的器灵,眼下没到长虹池开放之日,沈晏歌还需等待一阵子才能前去试炼。
前世他后来得到的那把武器,对现在的他来说,却是邪性大于灵性,并非最优之选。
而叶忘奕脚下那把,乃真真神武,名「无妄」。无妄一出,日月变色,不知道在叶忘奕手中沾染了多少妖魔之血。沈晏歌见过叶忘奕擦拭它的模样,洗去剑身血色,竟如一池寒水,通体霜白,剑尾卧有一枚龙螭,端得是让人屏息的美。
神武有灵,长虹池中与其说是人挑武器,不如说是器灵挑人,唯有器灵自愿认主,才能真正驱使灵武。无妄能挑中叶忘奕,沈晏歌丝毫不觉得奇怪。
他的师尊跟无妄一样,世人只见过他在妖魔中厮杀的浴血身姿,却不知洗去血污、收起戾气的叶忘奕,却也是白衣墨发、仙资玉骨的朗朗君子。
叶忘奕捡到他的那天,他抱着半块被人丢在地上的馒头,身边躺着一条看不清花色的野狗。野狗脖子处少了一块rou,血已经流干了,是沈晏歌咬死的。他饿极了,顾不上脏,狼吞虎咽将馒头塞入口中,唯恐被鸟兽分食。也是他命硬,饥不择食近两年,竟也没生过一次重病,就这么熬下来了。
他那年八岁,整个人瘦得如同掉下鸟巢、被雨水打shi的雏鸟,身上脏污伤痕遍布,半张脸上溅着野狗的血,唯有一双眼格外大而黑,望向来人时带着警惕的冷光。他身上狼狈,又因抢食得太厉害,时常被人踢打,此刻肋骨还带着被衙役重踹所致的伤。因此看到有人向他走来,他第一反应就是蜷缩身体自保。
叶忘奕在他面前蹲下身,他一袭白衣,仿若来自云端、从不染尘埃的温暖手掌,就这么轻轻落在了沈晏歌脑袋上。他眉宇间紧绷着的肃杀寒气,在望向沈晏歌时,不自觉散去,只余那张俊逸绝尘的脸。
“跟我走吧。”那是叶忘奕对沈晏歌说的第一句话。
沈晏歌含着半口馒头,怔怔看着面前仙人,竟连吞咽都忘了。
世间万物在他眼中的色彩,都不及面前那人的万分之一。
沈晏歌进入玄元宗不过两年便能单独胜任大多数委派,除邪祟的委派他不知道做过多少次,即便之后他从祛除邪物转为驱使妖魔的那一方,如今做起这些任务来也依旧驾轻就熟。
在溪孟乡现场勘查环境后,他们顺着那缕魔气来到后山,竟寻到一处魔界裂缝,那些邪祟便是从这道裂缝钻出,为祸一方。
裂缝不大,钻出来的也都是些弱小的魔物,无需叶忘奕出手,玄元宗任何一位弟子都能着手修复。这项委派原本也只是普通难度,因此叶忘奕只是看着沈晏歌掐诀修补结界,任枫与宇文甫在一旁护法。
缝隙内暗影绰绰,隐有红光闪烁,沈晏歌知道缝隙连接的那头,是一片无垠的暗红色魔土,魑魅魍魉横行其中,就连空气中都充满魔气,远非常人所能忍受,寻常的修仙弟子若不小心跌入魔界,只消三息便会身死道消。
沈晏歌修魔道,却也无法在魔界生存。他之所以知道魔界地貌,是因为他曾三度强行破开两界入口,前往魔界的炼狱海寻找叶忘奕的魂魄。
他不能原谅叶忘奕这样轻易就死了,上天入地也要找到对方一问究竟。承谏长老的长生灯已灭,却并未投胎转世,这世上无法投胎的魂魄只有一个去处,便是魔界的炼狱海。
炼狱海中鬼哭狼嚎,四周皆是硝烟瘴气,吸入肺中的空气带着灼烧的剧痛,魂魄铸成的苦海能将一切吞噬腐蚀。以rou身前往魔界的沈晏歌仿佛一道移动的香饽饽,Yin暗处遍布觊觎的视线,妖魔敌不过沈晏歌,便在暗处伺机而动。毕竟再厉害的大能,长时间浸泡在炼狱海中,也只会变得虚弱不堪。
沈晏歌三探炼狱海,呆的时间一次比一次久。他的肌肤由于长时间浸泡苦海而腐朽,十指在一次次打捞魂魄中断落,他面无表情地吞下续肢生骨膏,强忍骨骼皮rou新生的无边疼痛继续搜魂,不肯错过苦海中任何一片残魄。
rou体再痛,不及失去那人之后心中悲恸的万分之一。
第一次入炼狱海,他心怀乞求,若找到师尊,他说什么他都会听话;第二次入炼狱海,他胸口绞痛,目光黑沉,声声质问都在泣血;第三次踏足苦海,他已然近癫狂,发誓若让他找到叶忘奕,他必与他共赴地狱!
他什么都没找到。
和叶忘奕有关的一切都消失得干干净净,他生活与守护的玄元宗,又早已被沈晏歌尽数毁去。
叶忘奕一点念想都未留给他。
沈晏歌宁肯自己陷入疯魔忘记一切,神智却始终存着一丝清明,于是那丝清明便在心头一次次滴血中转为无法磨灭的恨。
过去种种在沈晏歌眼底闪回而过,他呼吸略促,施诀的手却平稳如常,并未露出丝毫破绽。眼看结界即将合上,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