宛如刚破壳的雏鸟,少女眼里都是皎洁的孺慕之情。
她的神魂似乎还没有适应这具躯壳,说话不太流利,稚童牙牙学语一般,“咿咿……”
女娲同样温柔地垂睫看着她,手指抚摸着她鸦翎般的秀发,笑容慈爱,“咿咿……不如就叫你意意吧,你是我第一个孩子,也会是将来神国最为尊贵的帝女大人,你可以叫我孃孃。”
意意轻轻点了点头,欢喜又生涩地说着,“意意,孃孃。”
一抹灵识化作一粒光点,从她额头溢了出来,女娲手指触碰到微冰的灵识不由得怔住了,“是个多愁善感的性子,情路注定坎坷,倒不如趁早封闭你的灵窍,以免日后神魂颠倒、堕入幽冥。”
话音刚落,意意轻轻闭上了眼睛,将她五感封闭后,她又睁开眼睛。
那双秋水涟漪般的眸子已然变得古井一般沉静,黑睫轻颤,她定定看着女娲娘娘,眼里的孺慕之情却未曾褪去半分。
那仿佛是一种本能,一种天性。
帝女是她的Jing心之作,天生的神体,心思玲珑,对世间万物、星辰转移很快就有了洞悉。
不过一会儿,意意便不再稚童学语一般,声音清冷,又唤了一句,“孃孃。”
她眼睛追逐着女娲盘桓的蛇尾,忽然亮了一瞬,她知道自己其实是作为人创造出来的,她没有孃孃的尾巴。
也许是爱屋及乌,对孃孃的孺慕之情因为这一点不同而达到了极致,她很喜欢孃孃的尾巴,甚至渴望自己也可以拥有。
女娲娘娘继续伏在树下抟土造人,只是由于第一个孩子已经完美地创造出来,为了确保意意独一无二的地位,她不再每一个都Jing心捏造,有的人甚至是用树藤甩动泥点造出来的,五官粗糙。
由于人族被创造出来,荒寥的大地开始变得热闹。
柔弱的人像野草一样发芽抽条,生生不息。
他们虔诚地供奉着创造出他们的神明,并将蛇作为标志图腾顶礼膜拜。
这份虔诚便是信仰之力,它虽然看不见摸不着,却可以让神明的统治长久不衰。
因为这份信仰还有母神的怜爱之心,女娲亦守护着柔弱的人族,教他们躲避熊罴虎豹的袭击,让他们在扶桑树下建屋居住,并教他们男男女女之间两两分配,繁衍生息。
彼时人族孱弱,随便一个疾病都能够要了他们的性命,为了驱散邪祟,庇佑万民。
帝女大人则在山巅跳着祈福驱邪的禹步。
她穿着缀满璎珞的神女服,乌黑的头发束了起来,□□的双臂柔软伸展,其上铃铛飞舞,婉转动听。
万民伏在地上,虔诚跪拜于她,如同对待女娲娘娘那般敬奉着她。
她甚至可以不必给他们一星半点的目光——她是帝女大人,理应该高高在上,不可一世。
然而,人族终归不是神,他们没有漫长的岁月,生死自有定数,旧的人死去,新的人又来膜拜她。
一批又一批。
都是模糊的,陌生的面孔。
年复一年,日复一日。
这时候,帝女大人忽然冒出一个奇怪的想法来,她不知道自己到底庇佑了他们什么,他们就算一时能够躲避疾病妖邪的侵蚀,可最后还是会死去。
为什么她要这么做呢?
反正,他们最后都会死去的啊。
她向来随心所欲,因为这份疑惑,她便停了下来,不再山巅跳着禹步,反而坐在高高的帝女桑上,俯瞰着他们。
她一贯不放在眼里的弱小的生物聚在一起,有的老态龙钟,有的蹒跚学步,有的健美俊捷,各种各样的形态,他们互相陪伴,一起打猎、种植、捕鱼,维持生计。
可好像没有一个人像她一般孑然一身。
在那样的社会里,孑然一身意味着无法与人合作捕猎,无法以物易物,无法寻找伴侣繁衍生息。
那样会很容易死去。
甚至连死去都没人知道。
她又想到,自己并非孑然一身,她有孃孃。
可孃孃是创世神,她为人族的兴盛费尽心思,经常要帮忙平定各地作乱的妖魔,还要在神国履行职责,无法一直陪着她。
而且,这些人脸上经常挂着笑意,一看就让人觉得幸福的笑意,她不明白,他们的寿命如此短暂,为什么可以这么开心?
她可以洞悉万事万物,然而这种彼此连结、陪伴而产生的情绪并非天生,是需要沉浸才能领悟的。
她并不知道这一点,像一个新奇的孩子,来到湖水边,学着那些弱小的生物一般,勾出一个笑来。
然而,她眼睛里黑漆漆一片,笑起来不让人觉得柔软,反而无趣。
她有些挫败,越发卯足了劲观察着人族,可却越来越疑惑,她好像陷入了一个迷茫的困顿之境。
她并不知道,这种困顿之境便是孤独。
树下,一对年轻男女依偎着,女人柔顺依附在男人臂弯絮絮低语,女人双眼明亮,唇角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