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惠妃?”建宁帝愣了愣,“朕记得。阿榕与朕说过,她未离家前,在宫内与惠妃最为交好。惠妃虽是她的长辈,但与她年纪相仿,只是惠妃身体不好,后来有了身孕便离宫去了寺庙静修祈福,她还经常往寺庙里跑,你出生时,她也抱过你,为你逢过衣裳,只是她女工不好,绣出来的花样都不好看,可对?”
“不错。”墨余垂首道,“母妃自来体弱,当初怀了小人时,为了不被宫中其他人暗伤,索性搬出了宫,去了寺庙。皇姐为小人绣过好多件小衣,小人不喜欢,她就撒娇,小人记得母妃时常说皇姐是永远都长不大的孩子,天真纯善,待人好便是十分,却从不待人坏。”
建宁帝低低地笑了一声,道:“是啊,她就是个孩子。”
殿内静默良久,建宁帝问:“你又为何离开惠妃,到了易安身边?”
“西乐灭国,皇姐去世,母妃郁结而死,独留小人在慈宁寺。后来郡王妃有孕,小郡王就要出生,郡王千里跋涉去了寺中祈福,偶遇小人在后山习武,他见小人根骨好,动了要收留小人的心思,但小人自知身份,全盘托出,郡王怜惜小人,也想为郡王妃积德,依旧收留了小人。”墨余说罢磕头,沉声道,“郡王收留小人,从无异心,请陛下明鉴。”
建宁帝久久不语,像是沉浸在一段久违的回忆之中。这些年来,他日日夜夜回忆阿榕,却不敢去回忆与西乐有关的记忆,那是他心里最狰狞的一块疤痕,一想就会刺疼。建宁帝长呼一口气,恍惚地问:“朕记得,你的名字是阿榕取的?叫什么?”
墨余喉咙一动,沉声道:“风生。”
“风生,风生……”建宁帝惨笑,“‘汉帝重阿娇,贮之黄金屋。咳唾落九天,随风生珠玉。’一个风生,一个慎玉啊!”
墨余闭眼,可这后面的诗句却是:‘雨落不上天,水覆难再收。君情与妾意,各自东西流。昔日芙蓉花,今成断根草。’
建宁帝没有杀墨余,他什么都没做。
墨余沉默地出了宫,他其实揣摩不透建宁帝的心思。
松瑞一路相送,待出了宫门后才道:“容妃娘娘亲自为你取了名字,还是与容王爷的名字并行,这便说明她把你当成亲弟弟看。陛下杀了西乐其他的皇族,容妃与小皇子也因他而死,若说悔,他是悔,若说愧,他也愧。这些年来,陛下日日为梦魇所困,我看不到他梦中,却能知这十多年如噩梦一场,陛下深陷其中,他从未醒来。不管是为了不得罪长陵郡王府和容王爷也好,还是为了尽力弥补过去也好,陛下都不会杀你。”
墨余朝松瑞抱拳,笑道:“还得感谢公公出口相护,提及了我母妃。”
“我……”松瑞抿了抿唇,“我欺骗你多年,你可生气?”
“各人有各人的秘密,你欺骗我不会武功,我也没告诉你我的真实身份。你我相交,不在身份。”墨余说罢上马,朝他笑了笑,“皇帝是老狐狸了,今日你出言护我已经是危险之举,这份恩情,我记着。”
第58章 追杀 “你这又韧又细的腰,元都找不出……
墨余骑马回府,正好遇见刚刚回府的江慕南,他迎了上去,道:“二少爷近日来回跑,辛苦了。”
“分内之事。”江慕南正好下了马车,与他一起入了府门,边走边说道,“都察院的人已经到了西周府,这一路查下去,一层一层地剥开,定能查出许多事来。此次的事情虽说是萧憬算计,但也是提前暴露出一些急需解决的问题,不管是外官吏治还是西南匪患,都不能再拖下去了。说到这里,父亲近日可有什么消息?”
墨余道:“大少爷刚传了信过去,一时半会儿还收不到回信。不过不需要回信也能猜到郡王在那边不好动,煊云军再好用,那许多百姓被土匪摁在手里,郡王也不敢强来,怕只能和何阚先周旋。”
江慕南先一步踏上游廊,闻言叹了一声,担忧道:“如此便是受困于土匪,父亲一去便落了下风,不好动作。”
“不错。”墨余暂时也想不出什么办法,只得挑近处的情况说,“今日大少爷和我去了趟流民营,那些个流民一路从西南逃到元都,走过旱路也走过水路,在山林里打到什么就吃什么,连生熟不忌,恰逢天气干燥,起了疫病也是常理之中。幸好管控及时,否则若让他们与城内的百姓接触,又得倒下一大片。”
江慕南点头,道:“萧憬布局长远,显然不是一时兴起,他为私心将许多性命当做杂草,实在不是善茬,好在陛下将他押入了刑部大牢,待到秋后就能除了这一大祸患。”
说到这里,江慕南停步,道:“我要往这边走,还得赶着整理名册,晚些要送去太子府。”说罢转头朝自己的院落走去。
“二少爷辛苦。”墨余的眼神在江慕南背影上停顿了片刻,转身而去。
甫一踏入院门,墨余便看见江砚祈正躺在小榻上,静静地望着天空,认真地思考人生,而他腿边靠着呼呼大睡的岑乐沂,手里还端着鱼食,他顺势往鱼池一看,果然瞧见了两只翻肚皮的锦鲤。他默哀片刻,走过去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