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琪笑了笑,卓贵、滢露、玥鸢领命。
计议已定,胡嫱心中稍稍放心了一点,可还总是担心会有事情耽搁,让计划被阻挠。
果然,天公不作美。
到了约定的时间,胡嫱早早的收拾好东西,准备出门时,外面却下起了大雨。
卓贵站在房门外观望了许久,大雨一直在下,没有一点要停的意思。
胡嫱在房中抱着睡着的绵亿,左右徘徊,脸上写满了焦虑。
永琪道:“看样子,今天是走不了了。”
胡嫱听罢,坐下叹气。
永琪又说:“如果不带孩子,倒还好办,有孩子,非得天好才行!”
胡嫱摇了摇头,满眼失望,道:“没有孩子,你也不能淋雨。真应了那句话,人算不如天算。”
永琪握住胡嫱的肩膀,安慰道:“不要瞎想,哪里还能天天下雨?今天走不了,我们就等下次御医复诊之后,立刻离开。”
胡嫱没有说话,心里默默祈祷着,三天之后不要有意外。
结果,还没等到三天后御医来复诊,永琪又发烧了。
胡嫱无奈,赶紧让卓贵找了御医来看。
服药后,永琪渐渐退了烧,却又开始寒热交作,意识时而清醒、时而混沌,渐渐混沌比清醒的时候更多。不要说离开京城,连下床都是一件难事。
这样耽搁着,时光在不知不觉中流逝。
胡嫱仍然服侍在侧,与之前不同的是,她每次为永琪敷药之后,心里都是冰凉冰凉的。
直到有次,她走出藤琴书屋外,看到院子中的小树苗都吐出新芽了,可是她的心中却越来越没有了希望。
滢露走过来,为胡嫱披上了一件披风,劝道:“格格,天还没完全暖和起来呢,你不要总是站在风口里,还穿的这么单薄。”
胡嫱望着远方,丧着一张脸,低声问:“你说,我们是不是注定永远离开不了这个大笼子?”
滢露安慰道:“格格不要胡思乱想,王爷自病了以来,本来就是好一阵坏一阵,等下次能走路的时候,就不要挑拣日子,无论是不是刚被御医复诊过,赶紧走了就行了!”
“我也想过,带他走了之后,不知道他能活多久。也许,他会在南方某个偏僻的小村庄不治身亡,甚至,他会死在赶往南方的路上……”胡嫱说着,眼泪无声的落下。
“格格……”滢露不知道还能劝些什么。
胡嫱含着眼泪笑道:“可是你知道吗?同样是死,我情愿我们死在外面。”
滢露看着胡嫱灰心的模样,只好叹气。
“我的家乡在那边,我曾在那里放羊……那里还有新鲜的、自由的空气……”胡嫱手指向南,她的手指甲映着阳光,闪出点点亮。
滢露顺着胡嫱手指的方向看,可是她只能看到王府的围墙,还有上面的天空。
深夜,永琪睁开了眼睛,整日的昏睡,让他分不清白天黑夜,他每次睁开眼睛,都要先分辨一下屋内的光芒是来自外面的阳光,还是里面的烛光。
然后,他看到了烛光,还有坐在床边睡着的胡嫱。
永琪吃力的叫了一声:“嫱儿……”
“你醒了?”胡嫱露出一丝笑意,笑意中还夹杂着失落。她忽然注意到,永琪的印堂隐隐发黑。
永琪嘴唇抽搐着,低声问:“怎么……又坐着熬夜……”
“我不要睡,不要离开你半步,我要一直守着你,这样,我才不会错过每一次你清醒的时间,它太珍贵了……”胡嫱说着话,不禁又泪流满面。
“对不起……我又食言了……”
胡嫱捂着嘴,低声的抽泣,不住的摇头。
永琪缓缓抬起手,他的手掌摇晃着,是那么无力,一点一点的,好不容易触碰了胡嫱的面颊。
胡嫱察觉到,忙握住永琪的手,贴在自己的脸上,她还是流泪不止。
“下次……只要下次能下地……我……我一定立刻带你走……不挑时间……不做计划……说走就走……去……去你想去的……地方……”永琪鼓着气力,却还是几个字一停顿,好不容易说完了这几句话,紧接着喘了好久的粗气。
胡嫱还是哭,面对已经病入膏肓的永琪,却还在考虑着带她离开,她说不出心中是一种怎样复杂的滋味。
多日卧床不起的永琪,大腿疼痛日增,且肿胀依旧不消不溃,于是再次迎来了一拨又一拨人的探望,最常来的是琅玦,然后是乾隆,还有永珹和孟冬、永璇、永瑆等皇亲。
每次来到他床前看望的人,要么是哭哭啼啼,要么是唏嘘惊叹,永琪觉得自己的床好像是一个戏台,每天轮番入场着不同的人,有的人可能入戏,有的人只是看个热闹。
但无论是入戏的,还是看热闹的,永琪始终没有看到懿泽的影子。
永琪脑海中常常闪现一个问题,他已经答应过胡嫱不再去见懿泽,而懿泽又不会主动出现,他想,他这辈子,大约没有和懿泽再见面的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