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喵——”
老人耳朵动了动, 说道:“是你啊,算算日子, 差不多要生了, 到处乱窜, 小心被虎子他们抓去炖了。”
今年收成不好, 往年恨不得家里nai娃娃都上的日子里,今儿个已闲了大半个月了, 大人的烦恼小孩子感受不到, 这不,虎子作为村里的孩子王, 带着一溜小弟逮鸡捉鸭,连山里藏在高耸树枝上的鸟蛋都没放过。村外唯一的一条小河在一个月前就干涸了, 徒留污泥摊积的狼藉和若有若无的腥味, 大人对这种脏地方不感兴趣,倒成了小孩子寻宝的去处。
这里离那河床不远,时常有小孩追逐路过。
卧倒的枯草堆中, 一只毛发蓬松的大白猫一跃而出,大猫腹部下垂,圆滚滚的,尾巴上细密又柔软的毛发稀疏了不少,像被用了很久很久,下头束着的枝丫掉了大半的苕帚。它抖了抖身,甩落沾染的杂草,踏着猫步,嘴里叼了一条尾巴偶尔一颤的黑鲤鱼。大鱼张着嘴,无神的眼睛望向天际,鳞片上的黏ye快蒸发光了,死气沉沉。
如今村里附近都没水,村民打水都要跑好几里地,也不知它一只怀孕待产的母猫是从哪里叼来的鱼。
它把鱼放在老人边上,对他又喵了一声,却不再像以前那样去蹭老人伸过来的手,反而躲避开来,退回到枯草丛里,两三下就不见踪影了。
待草丛没了响动,远方响起了村里孩子们的嬉闹声。
***
老人再一次见到那只猫时,村后山顶上好不容易熬过热秋的海棠花凋谢了最后一片花瓣,碾落在泥里。
这不知名的村子后头,有一座不算高也不算低的山,如世上无名的山一般普普通通,小小一座,连野狼都不屑于此,也没值钱或者能填肚子的玩意,村里人偶尔会上去打个野兔山雀,虽然十去九空罢了。
老人上这山啊,也只是为了找找还有没有野菜。
老人拿着几颗小而泛黄的野菜,抬头望见了十几日未见的老朋友。
白猫还认得他,在树上冲他轻叫了一声,毛发洁白蓬松,有草屑沾染,尾巴更秃了,肚子像是揣了口大锅,可四肢和头部却瘦得惊人,倒衬得眼睛更大更有神了。
它也是出来觅食的。
半个月来,只昨儿个下了点雨,给山头添了点绿,荒年,大伙都不容易,唯独山上的一棵秋海棠一反常态开的正艳,似要将一年的生命光艳都汇集在这几日。
白猫进入了待产期,戒备了许多,不曾逗留,超他打了个招呼就扭头跳走了,穿梭在林间,速度慢了不少,这也是常理,猫妈妈总是小心的。
有一瞬间,老人觉得这总是单独行动的猫像极了那支长在悬崖尖Yin暗处的红艳艳的秋海棠,整座山的秋海棠,免于熊孩子辣手摧花的,也就这枝了。
跨入冬季的那一天,夜里刮了大风,吹翻了不少人家的屋顶,村口的破庙死了个乞丐,肮脏僵直的尸体被随意弃在荒废的路上,粗略的盖了一层薄薄的稻草。在它周围,有不少围着苍蝇的同伴陪着他。
村里的虎子在村口蹦蹦跳跳,他手上舞着一张雪白的皮子,嘴里不停欢呼,身后还跟了俩跟班,眼神直直瞅向那张皮子,皮子的毛并不柔顺,甚至缺乏光泽,可他们还是一脸羡慕,再小再差,也是皮子不是吗?还是白皮呢!
老人看到这一幕,微微一震,他想起了那只母猫,村里的猫,独独它是白的。
他拄了根拐杖走过去,问:“虎子啊,这皮子你哪弄来的?”
“不告诉你,略略略。”名为虎子的小孩朝他吐舌头,又舞着那皮子跑走了,“狗蛋、三娃子,俺们再去找那只小的,还能再得张皮子呢。”
这老头是年轻时犯了事发配来的,他娘说了,要离老头远点,孤家寡人,肯定是命硬克亲,要离这种人远点。
“老大,说好了这次皮子给我的!”
“是我才对!”
老人伸出手,又在抬起的那一刻放下,木已成舟,他又能改变什么呢。
他老了,走不动了。
他转了转麻木的双眼,望向山头,崖上那一株明艳的秋海棠已无踪影,兴许被夜里的寒风吹走了。他仰头,心道,这个冬天,会有水吗?
——
“咪……”
第31章 番外·身世(二) ……
“啪”一声, 一具裹了草席的尸体被扔下了,它比前辈们体面,好歹带了张草席。运尸体的人骂骂咧咧地远去了。
北风呼啸,荒路上尸体叠了一具又一具, 饿死的, 冻死的, 否管怎么死的,它们都只有一个结局, 在这儿等着腐烂,明年,官府或许会派人来焚烧, 或许不会,谁知道呢。
枯死狰狞的漆黑树干上停驻的一只乌鸦扑腾了下翅膀, 偶尔发出几声哀鸣, 漆黑的眼盯着走得只剩下一个小点的人。
“咪……”
有猫叫从树下的大石头块缝隙中透出, 带了幼猫特有的稚嫩, 枯草丛中探出一只猫猫头,浅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