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默的对视中,杨冽漆黑的瞳仁定定地看着他,压抑挣扎与打量试探几乎凝成实质,可孤月被他这样简直如同拷问一般炯炯的目光看着,却依旧悠然平淡得仿佛他面前只是一个没生命的玩偶或者器具。
半晌后,知道自己在这场对峙中不会有任何胜算的男人深吸口气,又向前走了两步——
他不止跪了,他甚至比调教师要求更乖觉地跪在了他的脚边,微微扬起头,他从站到跪,目光也因此从俯视到仰视,声音却依旧干脆利落,意图非常明确地问眼前的银发男人,“可以吗?”
分不清他究竟是问“可不可以做交易”,还是只在想孤月确认“这个姿势可以吗”。
或者兼而有之,但无论哪一种,孤月却只选择了他想听见的含义,微微偏头打量着男人的跪姿,孤月菲薄的语气中透着不掩饰的嫌弃,“太丑了。”
他说“太丑了”,语气就像说水杯里的水太凉或者太热似的,是个随意到都不用过脑子的评价,可是却让杨冽脸上阵红阵白起来。
哪怕是落在杨东霆手里,那老禽兽也没让他跪过。
这是杨冽长这么大第一次下跪,双膝触地的时候,咬牙忍下的屈辱和羞耻感仿佛在不断地啃噬着灵魂,让他满心焦虑,难受又委屈,可他用佯装出来的若无其事粉饰出来的太平,却差点就因为孤月的这么三个字而崩塌了。
他觉得他已经把自己糟蹋到了这个地步,就已经是突破了他原本对自己地位、人格甚至人权的认知,所以突然又被轻描淡写地品评一句,就越发的受不了。
可是偏偏他也无比清楚地知道,像这样的话,在这里,未来,恐怕只是连小儿科都算不上。
杨冽想攥紧群头平复一下差点就不受控制的情绪,可他又不想被此刻显得高高在上的男人看出他内心的煎熬,他最终还是忍住了,想了想,觉得自己应该自甘下贱地问他一句“那你想我怎么跪”,但动了动嘴唇,到底还是问不出来。
好在孤月今天也没想逼他。
看着他兀自挣扎纠结的样子,欣赏够了,孤月轻笑一声,接着刚才的话摊摊手,淡淡地开口,遗憾中透着玩弄揶揄的口吻,“不过今天,不是纠正你跪姿的时候。”
“……”换到半个月前,杨冽能直接一拳照脸招呼过去。但此时此境,只好忍气吞声,“所以,你能跟我做个交易吗?”
孤月挑眉,声音像把小刷子,带着些性感的磁性沙哑,从心尖上轻轻扫过的时候,尾音勾得人心里犯痒痒,可说出的话却让人心寒,“我让你想说什么,跪着求——跪是跪了,后面的事情,是听进狗耳朵里去了?”
对孤月来说,这种程度的说话根本连故意羞辱的边儿都挨不上,可这信手拈来的理所当然,听在杨冽耳朵里,却炸雷一样,让他刚稍稍平复下去的情绪又翻上来,想怼几句又不想多生事端,憋到整张脸涨得通红,他拳头还是不受控制地握紧了,用力攥到指节都发出了轻微的摩擦声,“……我、求你,能跟我——做个交易吗?”
孤月无意在第一天就把人逼得太紧,因而不再逗弄他,他屈指叩了叩扶手,兴趣缺缺地挑挑眉,显得毫不在意又漫不经心,“说来听听。”
杨冽深吸口气。
这番话他已经斟酌良久,他必须在眼前这个几乎可以主宰他生死的男人彻底失去兴趣和不耐烦之前,完整地把话表达完,并且,必须要保证能够说服孤月,他在杨东霆这步步紧逼的强取豪夺如意算盘中,才能留下最后的、唯一的一丝胜算。
这是唯一的机会,决不能失败。
杨冽闭着眼睛冷静了两秒,然后毫不拖沓地开门见山道:“我不是个能任人摆布的人,相对于任何人而言。”
他这话的意思很明确。
“不是个能任人摆布的人”,这里面的“任何人”,包括杨冽的大伯,当然也包括他孤月。
但孤月根本懒得对此做任何回应,他甚至连个多余的表情也懒得给,只等着杨冽继续说下去,“但我可以把自己交给你,从身到心。”果然,片刻后,孤月听见这男人用仿佛豁出一切去的破釜沉舟似的语气,沉声继续说道:“交换的条件是……请你保留我正常的思维和意识。”
说出这句话,仿佛用尽了杨冽一半的勇气和力气,他缓了口气,一根根松开攥得僵硬的手指,不由自主地别开视线,回避了孤月不为所动的目光,“我大伯拿走了我家的产业,囚禁了我的父亲和弟弟。我不能让他如愿以偿。”
有几根头发钻进了衣领里,孤月伸手将它们勾出来,动作缓慢而优雅,他显然对杨冽后面的话没有什么兴趣,嘲弄的挑了下嘴角,“你应该知道,我就算没有你的配合,不保留你的意识,我仍然可以打破你。”
他说的没有任何故意为之的肯定和傲慢,平平淡淡的态度却让杨冽知道,他仅仅是在陈诉一个事实而已。
杨冽沉默了片刻,转回视线的时候,他垂着眼睛朝孤月低下了头,那是个示弱的姿势,头深深地低垂着,腰背却挺得笔直,
“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