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门外,被众人围在中间的蒋医生面上神情很不好看。
“皮下瘀斑,消化道出血,晚期症状明显。时间不多,希望你们尽快做好心理准备。”
林父林母收拾好心情后,装出一副轻松的样子,才推开门,跟傅老报告复诊结果。
当然,隐去了很多严重的部分。
傅竟宁也装作不知道的样子,笑得温和:“是吗?那我可要努力配合下一次的治疗了,应该能有一点效果吧?”
“当然了!医生说了,这次治疗方案是由好几个专家共同制定的,肯定效果出众!”
“您就放心吧,努力坚持一下,争取最后一个疗程就能成功。到时候,我们一家带上您跟小初一起回首都看看,到母校走一走,逛一逛。”
“首都啊,我已经很久没回去了呢。”
“下次我跟您一起去……”
……
林卷站在角落里,看着大人们强颜欢笑。
病房内气氛表面轻松,实则压抑,像一层浮动的死水泛起波澜,水面下埋着惊雷。
傅老招了招手,示意林父林母上前来。
林父意识到了什么,让两个小辈去隔壁玩。
林卷顺从地转身离开病房,傅景初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傅老吐出一口浊气,唤道:“小初。”
老人的声音虚浮无力,但语气却格外严厉。
傅景初握了握拳,看了爷爷一眼,终究还是乖乖地转身离开了房间。
只留下林父林母与傅老三人,在充斥着消毒水味的冰冷病房里,谈论着属于大人的话题。
*
晚上。
林卷从林父那里听说了傅老想把傅景初托付给他们家的想法。
林父和林母对此都没有异议,下午在医院时就答应了下来。
林卷也没有异议。
洗漱完上床后,她点开微信聊天框。
傅景初的头像是一条游荡在艳丽繁花中的蓝灰色大鲸鱼,微信名叫:傅。
单独的一个姓氏,看上去冷冷清清的。
朋友圈更是干干净净,一条动态都没有。
她在聊天框中输入:「hello,在吗?晚上复查结果怎么样?爷爷身体好些了吗?」
对方迟迟未回。
直到她睡着以后,黑暗中的手机屏幕才亮了好几下,很快又暗下去。
次日。
林卷醒来后,第一件事就是打开手机。
果然,凌晨三点多,傅景初回了好几条消息过来——
「对不起,爷爷又发病了,我跟护士长照顾他到现在,一直没时间看手机。」
「你应该早就睡了吧?不好意思,才看到消息。」
「复查结果并不好,癌细胞再次转移了。」
「明天的治疗是最后一次机会了,挺不过去的话,我可能就没有爷爷了。」
「啊,不知道为什么突然跟你说这些,对不起。我好像有点难过。」
「谢谢你的关心。」
「晚安。」
林卷看完后,一股抽丝剥茧后剩余的淡淡难受感蓦地袭上心头。
她不知道自己在为谁伤心,也不知道在伤心些什么。
看到这些冷静叙述的文字,她几乎难以想象,凌晨三点多,在寂静冰冷的医院里,对方到底是怀着怎样的心情给自己这样一个几乎可以算得上是陌生关系的人发出这些话。
她盯着手机屏幕,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对方。
世上没有真正的感同身受,一切语言上的慰藉都是苍白无力的。
只有时间能抹平一切。
在林母的催促下,林卷迅速地洗漱完毕,一家人再度驱车前往市立附二院。
下车后,几人来到三楼住院部。
推开门,病房内一片静谧。
老人正背靠着靠枕闭目养神,坐在床前的少年对着书本语调轻柔地念着——
“这时你要闭上双眼,置身别处,否则,光芒离你太近,喧嚣震破耳鼓……但你要听,以孩子的惊奇,或老人一样的从命。以放弃的心情,从夕光听到夜静……”
少年稍嫌滞涩的清冷嗓音在砌满了白墙的冰冷病房内无声回荡。
似乎是一派岁月安好的景象。
然而,老人布满针孔的手,少年微红的眼,垃圾桶内沾着血渍的纸巾都无一不在昭示着,这不过是死水爆发前的宁静罢了。
他们进来后,傅景初便合上书,不再念了。
林父走到床前,看着导师艰难喘息的样子,眼眶瞬间红了,一时都不敢握住对方的手。
傅老努力睁开眼,虚弱道:“你来了啊。”
林父忍了忍,还是没忍住,声音带了一丝哽咽,问傅景初:“医生怎么说?”
傅景初视线落在雪白的床单上,语调冷静:“爷爷昨天晚上吃药的时候又吐了一次,不停地咳嗽。到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