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介心中立刻蒙了Yin影,只见三个跟随的丫头近前来,将她按在椅上,那刘大夫坐下,替她按按脉,便从布袋掏出针灸包来,向云敬看了一眼。
云介心中忐忑,见大哥也有些不安,但他并不开言,只向刘大夫点点头,刘大夫也不表示什么,就拔出针来,望云介眉心额头扎去。
此刻她虽慌张,却也不忘装疯卖傻,不住地挣扎,装作一副无所谓的模样,孟擎不禁呆了,心想:“表妹秉性向来最怕这些,怎么今日如此反常,难道真是我猜错了?”云介仍旧装疯,额角上渗出汗珠来,心下想着:“我若叫人看破,又误了自己,又误了他,我须得忍着。”接着,她的手臂上也扎上了数根针,孟擎忍不住道:“够了!”那大夫被他一惊,一针扎歪,鲜血冒了出来。孟擎颤抖道:“刘大夫,您的医术小生已经领教了,您……请便吧。”刘大夫知他不安,忙收了东西,行了一礼,连钱也不收,转身离去了。
丫鬟用手帕替云介擦了血,但她自幼肌肤雪白,擦过仍留了细微的红迹,不由得在心里叹了一声,想着表哥那副令人生厌的凝重脸色,暗道:“世间的男子为何皆是如此叫人生厌……嗐,我若是真疯,想他也不会这样待我吧。”又想到前番在许府,舜仪对闻雪那般温言软语,竟平地里生出一种柔情来,一时惊觉自己胡思乱想,忙止住了,去案前翻了几页书,又叹道:“真是可笑,想不到我也是个大俗人,还是见得少了,见得少了。”一边念叨,一边拼命回想着曾经见过的男子——身穿官服的老头子,阔绰的富家子弟,商市中粗布短衣的平头百姓,连教堂里的外国人也想了一遍,将舜仪的影儿淹没了,合上书,稍觉平静了些。起身行至窗边,掀起帘幔一角,又瞥见昨日所见的那少年,不觉一吓,道:“这下连窗子边上也去不得了。”
☆、第八章
话说舜仪昏倒以后,因崇慧大师吩咐,七日不醒,便是神仙也难救了,故而到第六日上,合家人口,莫不胸中提着一口气,生怕真应了大师之言。崇慧大师这几日每日都来,每日看了舜仪,总是摇摇头,转身向前院楼上去给那些病人看病,渐渐的,一个个的都叫她治好送出门了。
酉时已过,天色渐渐黑了下去,园里又有几只虫儿叫了起来。
舜仪屋里仍是静得出奇,翠屏过来点上灯,见她卧在床榻之上,不免摇头叹息,只待去吃了饭来守她。
一更以后,闻雪与宁儿来了。翠屏看看她身上,穿着那身藏青半袖衫、红裙、月白斗篷,因道:“金姑娘,你来看看么?”
闻雪心中酸楚,低了一下头,缓缓开口道:“翠屏,许大哥昏迷已六夜了,他救了我,我怎忍心看他中道夭亡?你总是替他守夜,今夜让我来与你作伴吧。”翠屏只是咬了咬唇,道:“也好吧。”
他二人先是一同守着,时不时低声说些闲话,然而都没心说,到后半夜,灯火暗了许多,翠屏向前去剪了灯芯,对闻雪道:“金姑娘,你若撑不住就去歇歇吧。”
闻雪摇摇头,把唇闭得十分紧,好似铁了心一般。到了四更,翠屏已撑不住了,要在案前眯一会儿,谁知一眯便是两个时辰,起来一看,窗子上有些发白了,闻雪却还在床那边坐着,叹道:“金姑娘,你歇一会儿吧。”闻雪半眯着眼睛,道:“天快亮了,还可以再撑一撑。”
过了四刻钟,天大亮了,翠屏站起身来把灯吹熄,道:“金姑娘,我要走了,你一会儿也去睡吧。”闻雪点点头,不禁打了个冷颤,于是伸出冰凉的手来搓了搓,直起背,忽然听见舜仪的呼吸声——不似整个夜间那般极细微,变得短促起来了,接着又变成均匀的呼吸声,闻雪心里顿时突突地跳起来,睁大了眼睛。
床上人终于睁开了双目,闻雪的心已跳到嗓子眼了,却又不敢惊动她,站起身来要去告知翠屏,才发觉自己已坐得腿脚发僵了。舜仪看着她,微张着嘴,她忙俯下身来低声道:“你要说什么,你说不出来是么?”
舜仪摇摇头,眼里透出一丝亮光来,闻雪心中轻松了许多,就转身去叫翠屏,翠屏也是激动不已,一时又是哭又是笑的,平静下来后便想到闻雪,看她
守了一夜,就催促她快去睡了,自己则去看看林大娘如何,再等药煎好了送来。
望着神智昏昏的林娘子,翠屏又想到了郭家父子,他二人去了多日,不知光景如何,心里很是担忧,又是怕他们叫贼人害伤了,又是怕他们旅途遭险。
那郭英紧紧跟着他父亲,郭守缘并不答睬,只是不断咒骂他不顾舜仪生死与娘亲安危,一面怒斥,一面还快步向前,不一留心,一条毒蛇咬上脚踝,方止住了咒骂,蹲下身来看伤,郭英赶上,郭守缘仍旧骂道:“都是你这小子,不然我怎么会被这东西缠住?”也是时运不济,郭守缘本来也算得略通术法,是个眼明手快之人,哪知这蛇毒甚是厉害,被咬伤后竟进退不得,不知将欲何往。
闻雪回房睡过三个多时辰,堪堪醒来,见日头正当空,觉得腹中饥馁,就先洗漱一番,吃了中饭,忽然园内来了十几个人——有五六个老人,五六个中年人,还有三四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