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孙如此言,很清晰告诉他,他不会拉邓家下水,不会如同太子一般百般逼迫。
邓愈利落跪倒在地,拱手行礼:“多谢殿下。”
李宿低头,笑着看向他。
他背对着光,面容隐藏在黑暗里,让人看不清眉眼。
但他的声音,却稳稳传来。
“邓大人,大褚百年繁荣,几经更迭,如今除云霞七州,四海皆生平,”李宿声音微凉,“盛京之中,花团锦簇、雕梁画柱,最是人间极乐。”
“孤不想有朝一日,繁华落尽,山河凋零。”
邓愈额头冷汗滴滴滑落。
“殿下所言,皆臣之心愿。”
李宿但笑出声:“甚好。”
“所以邓大人,这盛京繁华,还得靠忠臣守护,这大褚山河,也须能臣鼎力。”
“无论花主为谁,且都不忘忠义二字,也莫要忘记黎民众生。”
李宿这话说得意味深长。
邓愈深吸口气,缓缓大拜在地,恭恭敬敬给他磕了一个头。
“邓爱卿,孤就当你是听懂了。”
邓愈跪在原地,未曾起身,沉声道:“臣明白。”
李宿转身,缓缓外行。
“明白就好。”
待到李宿仪仗驶离九城兵马司,邓愈才缓缓起身。
他踉跄一下,往后倒退两步,歪歪斜斜坐在椅子上。
邓愈这一辈子杀过多少人,他自己都数不清,他面对李锦昶从不紧张,也从不会害怕。
但面对李宿,却有种说不出的心惊rou跳。
浓重的血味扑面而来,让他不自觉想要臣服。
这种感觉,跟早年的洪恩帝有些像,却更残忍暴戾。
他还是他,从来没变过。
邓愈深吸口气,自己灌了一壶茶,然后才开始慢慢回忆李宿所说的每一句话。
他说了那么多,点了那么多,最要紧的是最后那一句。
无论花主为谁,且都不忘忠义二字。
他在告诉他,无论这龙椅上的主人是谁,继承国祚的又是谁,他都要忠于大褚,为国尽忠。
不能忘忠义二字,也不能为了争斗残害百姓。
邓愈想到这里,突然心中一惊。
李宿到底是何意?他所属意的继任者又是谁?是他自己,还是……?
邓愈后背发寒,他深吸口气,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
但无论如何,李宿都给了他一条最稳妥的路。
他警告他,不要参与进李锦昶的继位大业,不要与太子殿下为伍,定要守好他这拱卫京师的九城兵马司。
作为将军,作为将领,他要做的唯有一件事,那便是忠君爱民。
其余之事,皆不在他掌控,也无需他去掌控。
不牵扯,就不会深陷泥潭。
邓愈缓缓抬起头,门外,阳光灿烂。
————
李宿今日忙得有些晚,把次日的行程再三核对,这才回宫。
他回到毓庆宫时,姚珍珠已经在前殿等了。
那日两人把话说开,姚珍珠嘴上不答,行为举止却略有些转变。
若是以前,李宿想让姚良媛陪着吃饭得三请四催,这才能来。
现在倒是不用,人就等在前殿,乖巧得很。
李宿一进毓庆宫就瞧见她,脸上瞬间绽放出温柔的笑意。
“等急了吧,”李宿三两步走上前来,轻轻握住她的手,“以后莫要等了,你先用膳便是。”
姚珍珠有些羞涩,她不敢去看他的眼眸,只是偏着头低声道:“殿下不归,臣妾如何用膳,有违宫规。”
她越是不看他,李宿越是高兴,他低下头,去追姚珍珠的眼神。
姚珍珠:……
姚珍珠使劲儿捏了一下李宿的手:“殿下!”
李宿轻笑出声:“好了,不闹你,用膳吧。”
李宿洗手更衣,坐到膳桌前时,晚膳已经摆好。
姚珍珠点了几道菜:“殿下明日要出行,今日的菜色便清淡一些,怕路上殿下胃口不好。”
“你安排便是。”
今日姚珍珠特地给他包了饺子。
还是他喜欢的猪rou白菜馅,每个饺子圆滚滚,如同元宝一般让人看了欢喜。
晚上吃饺子也好克化。
“你亲手包的?”李宿吃一口就品出来了。
“嗯,面都是我和的。”姚珍珠道,也跟着吃了一个饺子。
猪rou白菜的饺子就要吃新鲜的。
刚包完就下锅,出锅的时候热气腾腾,白菜还带着清甜爽脆,混合着猪rou的香气特别好吃。
李宿今日忙了一天,也很饿了,别的菜他没怎么动,倒是一口气吃下一盘饺子。
“还是饺子好吃。”李宿叹道。
姚珍珠便笑:“坊间有句俗话,叫上船饺子下船面,说要远行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