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宜郡主今岁年十五,去岁刚及笄,但大褚女子普遍十七八才开始议亲,她这个年纪还可说是孩子。
一个刚刚失去父亲的孩子,正是可怜时候,然而母亲不停领着她奔波,甚至披麻戴孝闯入宫中,闯入这满目缤纷的宴会。
她心里自是不好过的。
现在,她却又要面对自己并非父亲亲生骨rou的残酷事实。
章宜郡主坐在那,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她似乎能感觉到无数双眼睛正盯着她,那眼眸里的种种恶意,令她浑身发抖。
即便外人有可能不信,但她自己又怎么可能没有察觉?
这两年父亲对她的态度越来越冷漠,也越来越少在公主府留宿,他开始长时间教导弟弟,不让他回公主府。
这一切都让她心中莫名恐惧。
外人不知深浅,她就生活在其中,当然能分辨出温溪辞的话是否正确。
章宜郡主听着身边母亲的哭声,也低下头来,用帕子捂住满是泪痕的脸。
瘦弱的小女孩儿孤单坐在那里,没有任何人能帮她,也没有任何人能宽慰她。
淑妃如此一说,妃嫔们的便自然向章宜郡主看去。
章宜郡主只是低头哭,让人看不见她的面容,外人即便想要探究,也无从分辨。
德妃低声道:“你说……是真的吗?”
她问出了所有人的心声。
淑妃叹了口气:“真真假假,谁又真的在乎呢?”
是啊,朝臣只是惊愕于公主出轨,惊愕她同定国公并非琴瑟和鸣的佳偶,对于她是否真的出轨,又同谁通jian,倒是无甚兴致。
此刻大殿中议论纷纷,说什么的都有,有的好奇,有的嘲讽又有的满怀担忧。
定国公死的太不是时候,温溪辞这份遗书拿出来的更不是时候,他的目的绝非只为定国公伸冤那么简单,若是如此,定国公身死那一日,他就应当把遗书呈交刑部。
心思活络之人,已经隐约想通这些关节,拨开公主出轨,女儿非亲的迷雾,看到了事情的真相。
李锦昶看得就更清楚了。
他垂着眼眸,直直看向温溪辞:“温爱卿,早年高祖皇帝开国之时,温家是高祖皇帝身边最忠心的能臣,为大褚之建设出谋划策,可谓鞠躬尽瘁。”
“可惜了。”
他的声音轻轻在大殿上响起,荡平了一整个殿堂的吵闹。
一瞬间,殿中再度安静下来。
“可惜一个忠良之家,百多年后,也逐渐没落。”
“令人唏嘘啊。”
温溪辞跪在下面,敛眉肃面,似没有听懂太子殿下的鄙薄之意。
“殿下,这些皆为遗书所言,并非臣随意捏造,臣可以臣颈上人头做保,若有一言胡编,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李锦昶见他油盐不进,便看向寿宁公主:“皇妹,你如何说?”
此事事关寿宁公主,也关乎章宜郡主的出身,寿宁公主当得说话。
“皇兄,臣妹实在冤枉,”寿宁公主哭着说,“世人皆知臣妹心系驸马身上,不顾尊卑早年下嫁于他,对他可谓是痴心一片,若此信当真为驸马所写,定是有人故意陷害诱导,以至驸马悲痛身亡。”
“皇兄,章宜身上是否有郑家人之胎记一查便知,臣妹请皇兄给臣妹一个清白。”
章宜身上一抖,难以置信的看向自己的母亲。
让人查验少女身体,若她身有胎记还好说,若她没有,以后要如何做人?又要如何在盛京活下去?
即便她确为定国公的亲生骨rou,今日被验明正身的耻辱,会永远留在她身上。
李锦昶微微皱着的眉头松开,颇为温和看向寿宁:“皇妹你受委屈了,嫣儿莫怕,舅舅会为你做主。”
章宜郡主低下头,没有言语。
朝臣见皇室态度如此坚决,似乎对公主通jian一事嗤之以鼻,心里又有了旁的想法。
或许,真是定国公被人诱骗?
此时,温溪辞还跪在殿上:“殿下英明,公主大义,只要知晓郡主真身,定国公无论因何而死,泉下有知也能瞑目。”
“定国公还有最后一眼,可容臣禀明?”
李锦昶放在袖中的手紧紧捏着,他沉声道:“容你讲。”
温溪辞便道:“今日臣死,定是公主殿下之姘头所为,不过为杀人灭口,不敢将这份有违德行之事宣告于众。”
“臣养育郡主多年,无论其是否为臣之子,臣亦视其如亲生,臣深知此事会对章宜不公,却也无奈不得不说,若温兄禀明朝廷,臣在此请太子陛下做主。”
“一,请务必查明臣之死因,二,请全臣慈父之心,先赐郡主良缘再行验明,此番保全郡主颜面。”
“臣知太孙殿下端方睿智,俊秀非凡,同郡主又是青梅竹马,血缘亲厚,臣私心恳请殿下赐婚,给郡主殊荣体面。”
“臣感激不尽,叩谢圣恩。承嘉绝笔。”
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