末抹了下被酸得微湿的眼尾,生平第一次这么讨厌柠檬。
一场游戏打得酣畅淋漓,等回归现实时外面天色都已渐黑了,周逸炀看着寂寥的电脑桌面,揉了揉酸胀的双眼,准备去客厅吃饭。他妈妈郑曜琦是名医生,就周末能有点时间一家人聚着吃饭。聊天中周父提到他的十八岁生日,问他想在哪儿过,周逸炀木然地夹了筷子莴笋丝:“和朋友一起。”
“哎,你这孩子,”周父在市第一中学当历史老师,为人处事也逃不了守旧,往严重了说甚至有些迂腐,“十八岁可是成人礼,象征着你成人,往后你就不能再胡闹任性——”
“行了爸,”周逸炀打断他的长篇大论,给他妈盛了碗排骨汤:“是成人礼又不是继承皇位,长一岁的事儿被你说得我明天就要登基似的。”
郑曜琦看他们父子俩拌嘴挺乐呵,“周老师,你就随他去呗,他自己知道成人了就好。”
周父挺酸地看他们一唱一和,“哎行,这家里我说话根本够不上位。”郑曜琦冷眼看着他,“厨房就是你的大本营,你看谁敢跟你抢啊?”
周逸炀忙打圆场,“妈,你看爸做一桌子菜也不容易,是吧。咱得多夸夸爸的手艺啊,你看这汤,炖得多鲜。”不动声色地又盛了一碗放到周父跟前,“劳模可得多补补,爸一会儿吃完饭你就陪妈出去逛逛呗,我洗碗。”
周父一向好说话,见他今天开窍了似的也不再争辩,喝了口汤,挺洋洋自得,暗道自己厨艺又进步了:“我跟你爷爷学的手艺,当初就靠这俘获你妈芳心的。将来传给你,还不得大把姑娘前赴后继跟你谈恋爱。”
郑曜琦莫名笑了下,也不知想到了什么,周父却将这看作她追忆过去露出的甜蜜笑容,清了清嗓子,“郑小姐,一会儿一起去公园逛逛呗,我拎包。”郑曜琦看着拼命使眼色的儿子笑得无奈:“行。”
周逸炀目送他俩出门,折返回去收拾餐桌,碗筷都清洗摆放整齐后,又顺便把地拖了,看着光洁一新的厨房,吹了个口哨拎着罐可乐到客厅的落地窗看夜景。
这会儿也才八点半不到,天都像黑透了,楼下的小道早早亮起了路灯,暖黄色的灯光下,有不少老年人在闲谈散步。远处灯火通明,吵闹喧嚷,隔了挺远的小吃街也人头攒动,炸物香气乘着夜风飘飘荡荡到了窗前。
周逸炀看够了,关了客厅的灯回到卧室,冷冷清清的房间里只有电脑屏幕幽白的光。他开了床头的小夜灯,正好看到埋在枕头中间的手机,想了想还是捡出来插上了充电器,万一一会儿妈打电话来了呢,他心里无端地给自己找借口。
看着手机电量一路攀爬,周逸炀莫名心虚,从床头柜里找出盒薄荷糖,清凉的气味总算让他寻回些理智,淡定地开了机,可在看到二十几个未接来电和数不清的信息时,还是有一瞬间的心跳骤升与呼吸凝滞。
他翻到最早的未读信息,路乔还只是耐心地打字问他为什么不接电话,随着时间推移,他的字里行间明显开始慌乱,打错了字也顾不得撤回,周逸炀记得他有一点强迫症,绝不能容忍错别字的存在。到最后就是一段段的语音,或长或短,时间间隔都很近,周逸炀快速滑过,最后一条是七点出头时发的文字信息:你真的不要我了。
周逸炀直看得心惊肉跳,又看了眼未接来电,从他被迫挂断视频开始算起,路乔几乎每隔几分钟就打过来一次,从下午四点到七点没有停顿过,那后来的一个半小时,为什么……他又放弃了呢?
他不敢也不愿意去想其中的理由,听那些语音时甚至只敢开最低的音量,可路乔的哽咽抽泣声那么清晰,纵使他已经竭力使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正常无异,却仍无可避免地将那些隐藏的情绪暴露出来。
好像他就在自己耳边哭诉流泪一样。周逸炀从未听他哭得这么凶,以往路乔多少是带了点故意让他心疼的表演欲在作祟,可现在他的哭却毫无章法,仿佛身体被强硬破开了一道裂缝,只能靠哭泣来止痛。
卑微又怯懦,害怕他回应又怕他不回应。
“你接我电话好不好?不要不理我……”
“周逸炀,能不能陪我说句话,我真的好怕……”
“哥,好想你抱抱我,以后随便你怎么玩,你别抛弃我,好不好。”
“以前只要我一哭你都会出现的,你真的不要我了吗?”
“我想要很多人的喜欢,可我只有你,连你都不要我了吗?”
“周逸炀,你也像他们丢垃圾一样把我丢掉了。”
“我不会喜欢你了。”
周逸炀越听心越慌,嘴里接连爆出几句脏话,拿起外套就往门外冲,等电梯等得他心烦意乱,干脆直接从消防通道下去,楼梯间的声控灯不大灵敏,得亏他夜视能力一向很好,脚下步履不停手上则不断拨打着路乔的号码,但一直没人接听。
他烦躁不安地发着消息,路乔从来都怕痛怕痒,不小心被A4纸割破手指都要向他撒娇叫痛。他不担心身边虎视眈眈的季河会因此趁虚而入,他担心的是路乔对他心灰意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