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怎么还不死?王秋月急得想哭。
再多的怒火,都只能内化。现实生活中,她既不能胖揍“打桩机”,也不能一把火烧了他家,甚至连当面跟对方理论的勇气都不足。
彼此太陌生了。如今已不是左邻右舍皆熟人的年代,邻里间不存在交流,不存在制度约束,大家各过各的,家是不容侵犯的钢铁堡垒。你上门问罪,人家对街边的推销员啥态度,对你就是啥态度。
王秋月并不是个例。网络上,数以万计的人留言控诉邻居太吵影响睡眠。他们最大的疑惑是:如果房屋无法保障居民的基本休息权,那用毕生积蓄买它来有何用?
有问题就有解法。有人选择玉石俱焚。
你不让我好,我也不让你好。咱走着瞧!
点开购物APP,花几十至上百的价格,就能买到各种款式的“震楼机”。它们有的是简明扼要的“天花板锤”,有的是基于共振原理制造出的“小发明”,宝贝文案充斥着反击报复的字眼,可买家自己都不清楚,他们反击的到底是什么。
伤敌一千自损八百,只要搞出动静,无论楼上还是楼下,都能听到的。睡不着还是睡不着,内心并不见得痛快多少。
王秋月把震楼器移出购物车。这是她第四次想买,最终还是作罢的商品。
保持理智。她告诉自己。真想脱离苦海,换个住处不就得了?没必要非得赖在馨馨小区啊。
馨馨小区太老旧了,电梯经常坏,绿植乱糟糟,池塘干涸无鱼,公共健身器材损坏,物业费还高,早已不是居住的最优选择。
王秋月的父母当年买房时,每平米价格不到1500元,如今已经破万。
经过二十年的变迁,小区住户换了一拨又一拨,待附近的商业步行街修好,写字楼拔地而起,租户的比例直线上升,小区人口成分愈发复杂。
像王秋月这种“元老级业主”已所剩无几,大量闲置房二手售出,有条件的早就购入新房迁走了。
租户多,人员流动大,没有归属感,小区脏乱差不可避免。前天物业还贴出警示,禁止三号楼业主高空抛狗屎,影响底层干净卫生。
高空抛狗屎……什么时候,这种常识也成为了必须明示的规矩?是真的意识不到呢,还是只管扫清门前雪?
日升月沉,时间飞逝。王秋月写完策划案,伸伸懒腰,如一台锈损的机器,缓缓脱离凹陷的坐垫,站直身体。
她侧眸望向窗外,霓虹灯映照在江面上,闪烁着柔和的光。一艘游轮gui速前行,将波纹分开。
“还没下班啊?”老板的手指勾着西服,快步去车库,他的小女友还等着呢。
王秋月回以苦笑,心想,我之所以加班,不就是因为你吗。是你要我把简单的旅行策划弄出上火星定居的刺激感,是你idea满天飞导致稿子被改得面目全非,装什么傻呢。
老板并非真的体谅她的辛苦,只是无意义的废话罢了。他巴不得看全公司的社畜加班,那才是真正的盛世美景。
走出公司大楼,王秋月感慨望天:“啥时候才能存到首付款啊!”
她真的很想搬家,也是真的没钱。
扎心!
父亲待的疗养院,是市内最好的疗养院,当然收费也是最贵的。王秋月的工资大半去了那儿,她还要留出生活费和应急用的钱。
她两年没有生病了。并非因为她的体质强,主要是她时刻注意养生,时刻提醒自己:你病不起。
钱,钱,钱,她悲哀地发现,她活成了小时候最讨厌的人——三句话离不开钱。
也许她的祈祷感动了上天,也许801突然良心发现。这一晚,她睡得很安稳。
楼上格外清静。就连23点后昭告天下的哐啷关门声也没了。王秋月反倒有些不习惯。
她马上更正想法:不,我很习惯的,这不就是我想要的吗。
《夜光森林》不再是睡前曲,缝纫机停摆。她钻进被窝,放心大胆地敞开耳朵,倾听夜晚本来的声音。
很好。她把握住幸福,抓紧时间入睡,以至于忘了发诅咒。
好日子持续了三天,801依旧没有任何动静。
他们不摔门,不烧开水,不用跑步机,连狗都不叫唤了。
如此彻底的静谧,使得王秋月很笃定,八楼的夫妻俩肯定去哪儿旅游了,没准就是看到她公司的促销广告报名参团了。
她又羡慕起人家来:有钱有闲真好,还能错开黄金周去旅行。
至少本周不会被打扰了。幸福指数蹭蹭走高。
平静的生活,在星期五晚画上休止符。
王秋月披星戴月地往家赶,还没到3号楼,就见前方乌压压站了好多人。他们交头接耳,轻声议论着什么。
王秋月提着一包菜,走到他们中间:“麻烦让让。”
她下意识放慢脚步,竖起耳朵,听见有人说“死得真惨”。
什么?她转头,好奇望向说话的人:“发生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