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子是露天的,头顶的月色幽幽倾洒,浴在她身上照映着肤色莹白无暇,肌骨寸寸Jing雕细琢,慵懒闭目趴在池边,青丝微散垂落在肩颈,真像个月夜化形的鲛人。
锦珠个姑娘家都忍不住看怔了。
其实先前来福找到锦珠,要她来伺候这位远离相府的姨娘,她是颇为不愿意的,怨气不知有多大。
她跟来福相好了几年,这眼看着就要回禀当家主母,做主成亲的关头了,出走一遭,虽说升了贴身婢女月奉翻番,但都不知什么时候能回去。
可来福那会儿说什么,“你就信我一回,只管安心去,这一趟权当给你镀一层金,要不了一年半载就能回来!”
锦珠当时觉得悬,可看这位姨娘越久,越觉得自己要是个男人,那也铁定没法儿真的撒开手。
这厢有盼头了,办事都有劲儿,她在手上抹了香膏,上前想给温窈按摩肩颈。
谁成想掌心才触上去,原本闭目养神的温窈微蹙着眉睁开眼,扭过身肩膀后倾,眸中一时很有些仓惶。
“姨娘……怎、怎么了?可是奴婢哪里伺候的不好?”
温窈是神思恍惚了,亲舒一口气摇头说没有,也不教她再留着,自己独自在池子里泡得全身筋骨松软,这才起身回了寝间。
这晚竟一夜无梦,好些日子了,难得睡个好觉。
她早起坐在妆台前,自己对着镜子怔怔瞧了许久,眼底仍旧略有青色,长久的心绪郁结,想来并非一场好觉便能消解。
锦珠打水进来伺候洗漱,见她出神,殷勤笑问:“姨娘今儿想梳个什么髻,锦瑞那丫头手巧,您只管吩咐,就没有她盘不出来的花样儿。”
温窈笑了笑,想着待会儿要去陪老太爷用早膳,便只教锦瑞随意挽个寻常的。
这厢挽了个简单的飞燕髻,临到配钗环,锦瑞拉开妆奁与她挑选,随手抽开,却偏巧是她往日存放簪花的那层。
时过一年多,簪花原本素白的边缘已微微泛了黄,俨然已是古拙的旧物。
锦珠从前听来福在私底下说过些许温窈的事,当即猛瞪了手欠的锦瑞一眼,二人低着头都不敢吭声。
温窈眸中稍滞,怔忡望着那朵簪花半会儿,随后伸手,将里头的钗环全都挪了出来,便吩咐锦瑞将妆奁上了锁。
至庄园后一连下了好几日的雨,水雾拢在山间氤氲出满目空濛。
早膳过后,老太爷常时要往庄园南面的湖边钓鱼,温窈每日陪同。
几人撑着油纸伞走山间青石道,头顶雨滴飘洒在苍郁树影间,掺杂在风里,带几分凉意。
水汽弥漫的湖心亭,中间石桌上摆放几碟糕点,茶香清幽,温窈和老太爷并排而坐,一人一只木桶,每日且看谁能拔得头筹。
但很可惜,近来约莫时运不济,两人一连好几日都没能钓上鱼来。
老太爷常说:“钓鱼之事向来讲究心如止水,戒骄戒躁,重要的不是那尾不知何时会上钩的鱼,而是你坐在这里时的所思所想。”
温窈如今无疑是个静坐禅定的好苗子,入坐便沉心,周遭耳闻尽是一片空山鸟语时,能免于想起俗世诸多烦扰。
“你的性子,与你娘倒是颇为不相像,她一贯都坐不住。”老太爷侧身喝茶,见她淡然面容,稍有感叹。
温窈听着轻笑,“若将时间再往回倒推几年,我定然也不肯如此枯坐的。”
可不嘛,前些年她哪里是坐得住的性子,只恨不得每日都跟着贺兰毓身后,逛花街、钻巷子,但后来与易连铮成了婚,性子收敛不少,每日换成看书绣花,赌书烹茶,再后来……
这厢说着话,锦瑞眼尖,伸着脖子在后唤:“呀,姨娘……姨娘快看,您那线动了!”
温窈抬眼看时,手上也忙开始拉杆,这天她开了张,钓上来一条肥美的鲫鱼,念起从前学过炖汤,遂与老太爷收了工。
回到水秀居换上一身轻便衣裙,捞起袖子便一头扎进了厨房里。
做鱼汤简单,温窈没教人帮忙,兀自将鱼鳞刮了,剖开细致祛除内脏洗净,两面分别改刀。
锦珠站一边瞧是帮不上忙,便眼力见儿十足地蹲到灶前去生火了。
锅里添上油煎鱼,油烟不大,滋溜生香。
锦珠仰头望温窈,这般模样的她,沾上几分红尘气儿,终于不似先前那般冷冷清清了。
小火炖汤时,锦瑞在厨房门口闻着味儿寻进来,张嘴便夸,“姨娘做的汤怎的都比寻常人做的香些,相爷若在此处,可该有口福了!”
锦珠闻言也附和,“是啊,相爷近来养伤,鲫鱼汤滋补正好,姨娘不若盛上一碗,教人马不停蹄送回去也是一样的,相爷看着必定会高兴。”
温窈自顾弯着腰去取汤碗,没应这二人的一唱一和。
她瞧鱼汤好了,只盛了一碗送去给老太爷,其他的都分给底下人喝了,锦珠锦瑞自然也不敢自作主张。
日子一转眼便进了寒冬腊月,盛京城中西北风呼啸席卷之时,燕林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