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悦月听完狐疑道:“我瞧着你对他这么了解,不像普通同学啊,他刚才还挺身而出救你。”接着便劝他道,“有这么本事的朋友赶紧多联系,别傻了吧唧的装不认识,人家也不缺你这一个套近乎攀关系的同学。”
叶钦摇摇头,没说话。
S市的夜晚华灯闪烁,街市如昼,映在他的瞳孔里却是冷的。
他知道,刚才在酒店楼下,如果换成一个素不相识的路人,程非池也同样会施以援手。那个举动并不是为了保护他,而是遵从本心做出的正常反应。
所以在听到程非池坦荡地承认两人认识,叶钦才会心底发凉。
他忽然想起刚出道时,公司用他的家世炒作,形容他为“深陷泥沼的天之骄子”,他当时就笑了,觉得自己最多算得上失去光环的落魄少爷。
真正的天之骄子是程非池。他正直坦荡、善良温柔,他不会恃强凌弱,更不会用自己当年的手段实施龌龊下作的报复。
他跟自己是那么的不一样,无论滔天巨浪还是泥潭深渊,都不可能将他困在原地。
这次在S市的拍摄为期三天。
第二天下午,叶钦摔伤的尾椎比昨天更疼了,贴膏药也不好使。站了几个小时好不容易捞着坐下歇会儿,不到五分钟再站起来,骨头缝里炸开的疼痛电流似的直窜脑门。
叶钦眼前一阵花白,险些晕过去。郑悦月怕他再这么硬捱要出事,赶紧给他请了假,把他送上前往医院的出租车,让他顺便买瓶万花油把额头也揉一揉。
路上叶钦还在寻思下午少拍两个片段会不会扣工钱,到挂号收费处,十几块的专家号都没舍得挂,挂了个五块钱的普通号。
S市的医院跟首都一样人满为患,在诊室门口等了半个小时才轮到叶钦。医生听说他伤在尾椎,看都不看一眼就开单子让他去拍片。
叶钦把口罩往鼻梁上拎了拎,心想幸好不用看,当场脱裤子什么的可太丢人了。
又排了个长队,影像科的医生让一个小时后机器上自取X光片,叶钦无事可做,坐着等又不舒服,干脆回到诊室找医生。
年迈的老医生也不嫌他碍眼,坐诊的间隙跟他聊了几句,说现在得脊椎病的年轻人越来越多,尤其是他这样爱美的,骨头冻坏了都不知道,老来有得受了。
叶钦低头看看自己马甲里面穿着的演出服,小腹到腰侧几乎全镂空,肚脐眼都露出来了,抬头笑呵呵地对医生说:“职业需要啊,没办法,混口饭吃嘛。”
旁边看病的阿姨投来一个惊诧的眼神。
快到时间,叶钦拢了拢马甲前襟,乘电梯去一楼拿片子。
排队等待的时候,门口停下一辆救护车,医生护士和几个病人家属围着推车在人群中杀出一条血路,周围的人也自觉往边上散开。
叶钦不知道自己鞋带散了,后退的时候绊了一下,幸得身后的人托了一把才不至于摔倒。
他边回头边道谢,一个“谢”字刚出口就呆住了。
扶他的人正是程非池。
曾几何时,心高气傲的叶钦认为若不是自己愿意纡尊降贵,他和程非池的世界永远不会有交集。就像出入高档餐厅、私人诊所的富豪,和挤路边摊、公立医院的平民,自出生起就不在同一个阶层一样。
现在情况反过来,他才知道当时用金钱堆高地位的自己多么幼稚可笑。
“谢谢啊。”他还是把这句眼下最适合用来抵挡尴尬的话说了,随后攥紧衣襟,将暴露的演出服挡住,没话找话地问,“这么巧,来探病吗?”
程非池今天穿了简单的T恤长裤,距离感却没比昨天西装革履的时候减少分毫。他“嗯”了一声,扫了一眼叶钦手上拿着的病历本,问:“生病了?”
“啊?啊……小毛病,滑冰摔跟头不小心磕了下,来开点膏药贴,医生非让我来拍个片。”
叶钦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说这么详细,明明对方只是随口一问。他说完就后悔了,觉得自己像个出尔反尔的小人,昨天还装腔作势说着不认识,今天又上赶着跟人套近乎。
程非池又“嗯”了一声,便不再说话。
叶钦垂低脑袋不敢看他,视线盯着自己手上的病历本,思绪忽而飘回六年前的暑假。
彼时两人浓情蜜意,晚上睡觉都要挨在一起。记得有次因为在烈日下走了太久晒伤皮肤,程非池整夜整夜地守着他,用shi毛巾给他擦身帮他缓解灼烧感,把他揽在怀里轻拍后背,在他耳边低声安慰:“不疼了,不疼了。”
其实不怎么疼,可是他想被程非池哄着,故意装出很疼的样子,想方设法往程非池怀里钻。
后来程非池不知从哪儿听的科普,说皮肤晒伤需要Yin凉通风,切忌靠近热源,于是叶钦爬过来他就把人推开,来一次推一次,十足冷酷无情,差点把叶钦气哭。最后一次被推开后,他抬脚就踹程非池,让他出去睡,别在自己跟前碍眼。
程非池真的出去了。没到十分钟,叶钦就后悔了,光着脚悄悄溜到门边,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