呢,永安长公主的家信寄到长安来啦!”
李祁微一蹙眉,却迅速地下马上车,半晌随着那引路的黄门到了紫宸殿前,她默默地打量着紫宸殿上面的斗拱飞檐,忽然笑了:“孤远在范阳,这长安好景,竟是怎么也看不够的。”
带路的黄门不意她忽发此言,呆了一呆方斟酌道:“大家看重长公主甚于颍王殿下多矣,倘若长公主不舍得长安,便长住又有何妨?”
“你这黄门倒是乖觉。”李祁似是又笑了笑,却不肯再多言,只等黄门进去通传已毕,方步入紫宸殿正殿中。进了正殿便见到李玚正在翻阅中书门下的宰相们递上来的奏疏,清咳一声行礼道:“圣人万安。”
李玚直将手中奏疏看完,才抬眼向她笑道:“阿祁快过来坐,也瞧瞧禤禤阿姊的家信。”
李祁坐在黄门早已备好的软椅上,从郇弼手里接过李玚所言之家信,粗粗一览,神色却已然变了。
“这是禤禤阿姊自己的意思。她既与钦陵赞普两情相悦,朕也不愿强坏人姻缘。论勃藏大相已将他国内形势说得明白,此次前来不过是要求个安心,回去堵那些贰心臣子的嘴罢了。”李玚微笑道,仿佛不曾看见李祁冷下来的面色,“阿祁觉得如何?”
李祁很快整好脸色,兰佩承风一般的好姿态,起身道:“既是长姊自己的意思,臣妹也不敢有旁的说法。”
见她终于妥协,李玚不动声色地舒了口气,想起太后冯言之前的嘱咐,便又笑道:“朕这里倒还有一桩事,要与阿祁商议。”
襄王府中,李泱命人将药碗端下去后,在正厅以手托着下巴呆呆地望着几上昏沉沉的一点灯明。
他已经等了许久。
等到李祁推门进来的时候,他还没反应过来为何无人通报,只怔怔地向外看去,下颌上还带着一点方才维持同一种姿势久了的痕迹。不等他开口,李祁见他这般模样便先笑出声来:“薄晚支颐坐,中宵枕臂眠。小郎君,薄晚已过,你还在这儿干什么?”
李泱开口时声音带着沙哑的调子,却很温和:“高将军回来后教人收拾起身的行李,我想着还不知道何时启程,便等一等阿姊,也好心里有数。”
少年说话时带着几分孩童的亲昵,却没能等到李祁的回应,有些诧异的向对面背着他倒茶的李祁看去,却见她手臂微颤,竟是倒茶也倒不稳,不由立时起身朝她走了过去。行至李祁身前,李泱有些不敢置信地道:“阿姊,你在哭么?”
李祁眼角已然红了,见李泱站在面前,眼中全是惊诧的神色,不免觉得难堪,勉强镇定道:“泱儿,不必收拾了。”
“什么?”李泱疑惑道,“咱们不走了么?”
“不是不走了。”李祁一字一句道,“是你要留在长安。”
李泱一怔,仿佛没听明白一样,片刻后才低声问:“要留多久呢?”
紫宸殿内烟丝弥漫,李玚锋利的面目隐在后面,看不清是何种神情,声音却是柔和的:“朕与太后商议,河朔苦寒,犹以冬日为甚,泱儿身子不好,不若留在长安,也得以名医照拂,说不得能大好些,也是好事。”
李祁看着面色苍白的幼弟,用从来不曾有过的和婉语气道:“泱儿别怕,阿姊会很快来接你的。”
“嗯。”李泱颔首,却仿佛着了魔一样,忽然问道,“阿姊,我当真觉得我的身子是越发弱下去了。倘若有一天我去了,你会难过么?”
这样的话他只问过两个人,一个是卢氏,另一个便是李祁。卢氏性子柔和,却听不得他发此不详之语,白了脸色命他不许再说。后来他偷偷地又问了李祁,她却全然是戏谑的笑:“若你去了,我再难过你也看不见,岂非白费力气?”那时他还小,只觉李祁的话十分有理,遂不肯轻贱自己,使了十分的心力来保养自身。如今不知为何,他竟鬼使神差般地又重新问了一次。
李祁郑重地道:“你放心,若你死在长安,我一定把你的尸骨带回范阳,不会让你孤单单地葬在皇陵。”
“嗯。”李泱想了想,笑得有些乖巧,言毕他又抬手抚了抚李祁的眉,轻声道,“阿姊别担心我,我一个人在长安也会好好顾着身子,阿姊小时候孤身一人住在宫里,不也长成了如今的样子么?”
【拾贰】冠带自相索
四时代序,三秋爽节,李祁离开长安的那日秋风乍起,玉露微凉,杨柳亦不堪攀折,虽有百官相送,却便寻不见李泱来送。她来时骑马,去时亦不愿坐车,仰面但见雁群行过,湛蓝天色上夹杂的几片云朵恍若轻绡碧幔,轻轻叹了口气,回马向北而行。自她去后三日,相论勃藏亦回了吐蕃。
一入了秋,天气渐渐冷了下来,连着落了几日yIn雨,一时长安城内青苔被壁,绿萍生道。对此情景,就连一向温和沉静的李泱亦有些烦心,留在长安服侍李泱的侍儿晏晏见他有些不愉,心知是多半为着李祁的事,不便多劝,只得在饮食上多看顾着他罢了。
等到这日傍晚,李泱亲自送走来讲学的太学博士孟璟,踱步回到书房后,晏晏将那熬好的每日晚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