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君湲神色复杂,将马缰绳丢给刘池,疾步行到车前。
车帷被薛嬷嬷掀起,里头露出半张脸来,打量着他并未说话,赵君湲掖着袖子弓身行了一礼,“母亲。”
见他衣冠样式尚可,猜测韫和过得还算勉强,迦南才点了点头,吩咐他道:“天色不早了,启程罢。”
她从渤海出来,择路到了这里,只为看一眼女儿和外孙。
赵君湲随行,担忧她是另有打算,一路心神不定。但还是派遣韩灵先行告知韫和,好叫她有个准备。
得知母亲来了临阜,韫和竟有些不敢置信,一时不知该以何面貌相见,捯饬着穿着发髻,吃食上更是要Jing细,唯恐母亲以为她过得困窘不堪,为她Cao心。
韫和忐忑不安地侯着母亲,心里的煎熬无人能体会。
但在看到母亲那一刻,所有的忧虑都化为了清风,她再次变成承欢母亲膝下那个无忧无虑的少女,扑到母亲怀里,双臂紧紧揽着母亲的脖子,依偎在她的肩上放声啜泣,眼里再容不下别人。
迦南爱怜地抚着她秀丽的头发,笑中带泪,“都是做母亲的人了,还要和母亲撒娇么。”
韫和环着她的手臂不肯再松,“兄长说议亲,竟不想是母亲来了。”
迦南叹气,“史家不比从前,宁戈娶的是渤海王的掌珠,还是母亲出面最好。”
母女二人携手在炕上坐下,诉说起这一年来彼此的想念,相对垂了会泪,薛嬷嬷递上帕子,“娘儿们好不易见面,该多笑笑才是。”
韫和破涕为笑,“嬷嬷说的是。”
掖着帕子拭去眼泪,叫红蕖抱赵韬来给母亲看看,红蕖应声下去,不大一会儿便把孩子抱来。
孩子小小的,皮肤粉嫩,包在小被子里的模样十分可爱,迦南舍不得松手,说是个漂亮的孩子。
薛嬷嬷抱了一摞小儿衣裳来,“公主和茯姬熬夜给孩子做的,能穿到三岁呢。”
韫和心头一惊,拿起那些Jing致的衣裳,针脚细密,都是极其用心的,不知道熬了多少个夜晚。
眼里的泪水止不住地往下滚,又怕惹母亲跟着伤心,笑着去翻动其余的衣裳,佯作吃醋道:“女儿都没这些好衣裳呢,母亲偏心。”
薛嬷嬷笑着打了她一下,“娘子凭心说话,公主什么好的不是留给娘子的。”
“嬷嬷也偏心母亲,向着母亲说话。”韫和笑闹着滚到迦南怀里,抱着母亲柔软的身体,嗅着熟悉的香薰,似乎又回到山上。
屋里其乐融融,赵君湲在外听着,嘴角也不禁翘了起来。
母女难得见面,他还是别去烦扰了,在水井打水洗了把脸,醒了醒神,转身到前庭,把韩灵叫到跟前吩咐了几件事。
陈王在宫中拘得越久越是危险,未免夜长梦多,他必须尽早启程。
临阜和曲靖的事宜全交予县丞和戴县尉,李叆岂从旁协助,关隘上暂且无事,不必多虑。
韩灵却担忧他的身体,“令君这才回来,后日又要上路,是不是太赶了?”
“魏显的飞枭营无处不在,我们必须赶在他放松警惕时把陈王救出,否则,一旦叫他窥破我们的意图,营救起来更加棘手。”
赵君湲按着额角,连日的奔波,头有些发涨,他缓了片刻,“你去准备罢,再安排些人手,要最得力的。”
周国公选的人都是百里挑一的,不存在得不得力,但这种冒险之事还是要慎重挑选。韩灵明白他的意思,“只可惜范将军要护送公主,有他指挥,我们更得心应手。”
赵君湲摇手,“范将军是护送公主最合适的人选。韫和有蜀国信物在手,长公主不能落入他人之手。”
韩灵应诺退下,赵君湲支额小憩了一阵,永晋打后宅来请他用晚膳。
有薛嬷嬷下厨,这顿晏食色香味俱全,都吃的很满足。
膳后大家都聚在一块儿说说笑笑,各自讲起经历的那些惊心动魄。韫和眉眼里都带着小女孩的天真情态,脸上的颜色也比往日滋润许多。
赵君湲满腹的话要和韫和单独讲,但看她那般开心,也不忍心扫她兴致。
睡前,到了本是夫妻独处的时候,韫和却依旧黏得紧,要和迦南一道睡。
想是没他的事了,到嘴边的那些话生生咽了回去,默默地回了寝房。
因为气她冷落自己,一夜都没睡好,大早又被县衙的琐事缠绊脱不开身,午膳也没吃,还是刘池从公厨拿的饭菜,勉强垫了肚子。
这边忙完已经到了晚上,张婆子烧灶热了饭菜,看他吃得急,都心疼起来,“令君这一趟有些路程,县衙上还要Cao劳,可得保重才是。”
絮絮叨叨说了会儿,赵君湲也吃完了饭食,在院子里消了食,满心期待地回到寝房来,迎接他的还是冷冰冰的床铺和收拾的包裹箱笼。
气死人了,她难道不知道自己要走,且说不定一去就是大半年,甚至更久。
孤枕难眠,还睡什么睡,赵君湲书也看不进,气哼哼地踏出寝房,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