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曾嘘道:“小声点。我和你说,你可不能和别人说。”
原来他爹和泾侯都在替衡山王办事,在北地强征的税都孝敬给了衡山王,衡山王许诺吴茂高官侯爵,广袤封土……
吴曾嘴快,不该说的通通和妾侍抖落出来,除他二人,也叫梁上第三人一字不落地听去,翌日赶在吴夫人前回到临阜,转述给韩灵。
韩灵把捉的人也审过了,说的和他一字不差,另外得到的一个有用的信息,就是太守非常孝顺,吴夫人的话比他管用,而且吴夫人最是疼爱嫡孙吴曾,溺爱到替他做下不少丧尽天良之事。
所以她替她孙子赔罪,就显得滑稽可笑了。
韫和道:“我也愁没法进他吴家去,偏巧她就来了,实在是天赐良机。”
到第三日午后,简单吃过午膳,吴夫人就在奴仆簇拥下乘坐着翟茀浩浩荡荡地来了。
排场摆的很开,又是洒水清道,又是铺设地衣,光是来传禀迎接的就有三拨人,把小小的县府挤得满满当当。
红蕖牙酸道:“她儿子封君都不是,也敢这个阵仗,吓唬谁呢?”
韫和手搭在她碗上,挑着眉尾,“吓唬我呀。”
两个男厮挑着口箱子进来,撴在地上的时候脚底都震了震,领头的婢女大致是有脸面的贴身侍女,面上带笑,鼻孔却撩着人,“这是老夫人给夫人的赔罪礼。”
叫人打开,金灿灿的耀眼,做派和她那流里流气的鳖孙子一模一样。要不是早知道她的来意,还以为她是要来抢人的,哪点像赔罪的礼数,更像来炫耀她吴家家财的。
韫和还在郁闷,婢女扬声道:“老夫人到了。”
第92章
迎面走来的老太太通身的富贵,鎏金的项饰, 鎏金的钗环, 满头珠翠琳琅, 叮叮当当地撞,裙边的云纹在脚下翻涌,缭乱了目光。
吴夫人有封诰, 作为县令夫人韫和自是要向她行礼,她的膝盖弯了一个弧度, 一双比她更为富态的手按在了小臂, “夫人身子要紧,不必多礼。”
她来是有不可告人的目的, 韫和既知道了,也不愿和她客气,“夫人里面请坐。”
吴家随身携带杯具茶叶, 连泡茶的水都自己准备,夸张至极。但吴夫人寒暄起来有礼有节,笑眯眯的, 任谁来瞧都是一个面慈心柔的老人家。
韫和不由地想到佛口蛇心四个字, 用在吴夫人身上最贴切不过了。
言归正传, 吴夫人讲明了来意,唏嘘道:“都是我那孙儿言辞轻薄无礼, 开罪了夫人, 我和他父亲已经责骂罚过, 他自己也有悔意, 要来向夫人赔礼,又怕夫人计较前嫌不肯理会,我便舔着老脸替他来了,还请夫人能宽宏大量饶恕于他。”
话毕,故作亲昵地牵了韫和的手,从头到脚地打量,夸赞她是个可亲可敬的女子,对她一见如故,心生欢喜,邀请韫和年底赴她的寿宴。
韫和道:“夫人亲自邀请,妾身荣幸之至,届时必来赴宴。至于赔礼,那就不必了。”
吴夫人蹙起眉头,“那怎么能行,赔礼道歉,重就在一个礼字,夫人不收便是没有宽恕的意思。”
她怎么说都要她自己占上风,韫和同她说话嫌累,索性闭嘴让她说个够,自己在旁点头。
吴夫人表现得十分健谈,侃南侃北,又落回韫和身上,夸她簪子别致,从未见过。
目露贪婪,大致是看上了她的簪子。韫和暗暗腹诽:你想要,就怕你没命受。
“夫人谬赞了,妾哪有穿金戴银的福分,能戴什么好簪子,铜胎镀的金,以假乱真罢了。”
韫和瞎掰起来,红蕖都忍不住笑了。
一听是铜做的,吴夫人脸色也跟着变了,暗撇了撇嘴,把话岔开了。
看天色不早,她不想过夜,着急告辞,韫和陪同着走到府门外,目送她和她的豪华车队消失在昏瞑的暮色里。
转眼入冬,临阜荒地陆续开垦了出来,比户栽种冬菜,搜山狩猎,腌制腊脯,韫和也让红蕖和张婆子赶制冬袄,准备应对最漫长的北地严冬。
十月过后绲戎再次进攻,两军交战,梁军频传捷报,绲戎粮草告急,饥寒交迫,渐显疲态,赵君湲计划在年前痛击绲戎,争取给以临阜休养生息,筑墙积粮的缓和时间。
为此常驻关隘,通常半月都难回一次县府,偶尔回来也只是更换衣裳立马就走。
这次回来是北地最冷的月份,韫和穿了红蕖缝的棉衣夹袄仍是扛不住,还需升火取暖才勉强能过。
据说边关上还要冷些,吐口唾沫都能冻成冰坨,遑论睡在根本不能避寒的破营帐。将士们不能穿棉,衣裳厚了盔甲穿不上,交战时也不灵活,每日泡在北风雪霰里,手和脚生满了冻疮,即便赵君湲这样强悍的也无法避免。
“年关上越发冷了,你不爱惜自己,冻坏了别想着我会服侍你。”
他冻的地方是耳朵,红得吓人,韫和拿姜给他涂,坚持要他喝姜汤,穿张婆子缝的棉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