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没婢女家僮,只有几个做杂物的男厮,一个张婆子伺候三餐和浆洗,房里的事都自己动手,他翻找出衣裳,抱出来更换。
韫和坐在榻沿,见他要去冲凉,支支吾吾道:“是不是很难吃?嗯,我也觉得难吃。”
她攥着手指,心头发烫,懒得再理会,躺倒背对着着他。
赵君湲吃的急,真没尝到味道,看她闭上眼,默了片刻,抬步往外头去冲凉。
平日忙于公务,已经很久没有好好洗一次,奢侈地打了澡豆搓洗干净,再没半点汗臭,方穿衣回来。
灯心才剪过,红蕖迎着微微的光缝补他划破的衣裳,听他进来的声音敛衣行礼,冲他摆了摆手,指着床榻上静卧而眠的韫和,已经睡下了。
赵君湲放轻脚步,挨着脚坐下,将夏衾整理好。韫和睡得安稳,嘴角轻轻翘着,均匀的呼吸伴着几不可闻的鼾声,一只手搭在肚子上面,是下意识防范的动作。他握了手要塞被衾里,她忽然一声嘤咛,眉头微皱,貌似要醒。
屏住呼吸不敢乱动,便按住她手背,时不时地捏捏掌心,才发觉指腹有细小的伤口,敷过药,已不碍事。
赵君湲摩挲着圆润的手腕,涌出辛涩之感,盼着天灾尽快结束,驱逐狄戎,恢复耕田,才好全心全意照顾于她。
出神的瞬间熟睡的人已经翻了身,侧身向到他这面,眼看要滑落枕头,赵君湲伸手挡了挡,长睫在他掌心扫过,痒得很,她似乎特别喜欢他的手,脸在掌心舒适地蹭着,寻到一个喜欢的角度,眼尾都惬意地翘了起来。
赵君湲缓缓勾唇,失而复得,怎么看都看不够。
小心翼翼抚着肚皮,将为人父的他不觉软了心性,算日子,大概是犀娘回茴州前那几日有的。日积月累,成了他和她之间的心病。
红蕖近前两步,在身后扯了下他的袖子,赵君湲回头,她低声道:“令君来一趟。”
赵君湲拢好夏衾,到案前,一碗面热气腾腾地搁在上头,红蕖呈上箸子,“娘子怕令君吃了凉的闹肚子,吩咐小婢煮的,令君趁热吃。”
香喷喷一碗面下肚,直热到心窝里。赵君湲原本还有顾虑怕她不肯来临阜,来了又不肯和他同住,便买了别院给她落脚,只要她肯安心,之后的事再从长计议。
而今她来县府,是明确地向他表明心迹,她要和他过的,至于真不真心,还在观望中。
但赵君湲已迫不及待地挣起表现,把人搂在怀里睡了一夜,韫和醒来后脸色都不好了。
她给他表现的机会,是要他清心寡欲,讨好她,不是让他一步登天,觉得她没气性。
“谁让你上来的。”韫和把人弄醒,撵他下床。
赵君湲睁着惺忪睡眼,眉斜挑,好整以暇地看着气呼呼的小脸,“县府只这里能住,犀娘说,我不睡这里睡哪?”
他还有理了,韫和展开眉头,皮笑rou不笑地说道:“我今早就回去,没人再争这些,你自己睡吧。”
作势要起身,胳膊被拽住,轻轻带到枕上,她恼他轻薄,一只手扬起来捶在肩臂,赵君湲痛哼了声,“疼啊。”
以为她会信吗,韫和剜他道:“你让我起来。”
赵君湲神色一敛,竖指在唇边,示意噤声,韫和闭上嘴,果真听到争吵声,朝这里来了。
天都还未亮,县衙属下的官差就来了。
只怪县府太小,两步就进了后宅,张婆子没来得及拦堵,人已经在县令的寝房外。县丞一人,县尉二人,均是县令的从吏。
平日有什么急事也来的早,却不像今日这样形色仓促,约摸是件不得了的大事,张婆子不敢怠慢,叩门请示赵君湲,又把人往前庭引,解释后宅住有女眷,提醒他们往后避嫌。
情绪不稳定的三个人到了堂上,坐下没多久,两个面色铁青的县尉一言不合再次争锋相对。
夹在中间的县丞左右为难,劝了这人,又劝那人,渐失耐心,“你们要吵到什么时候,安静些,等令君来了再说罢。”
长满大胡子的中年人闻言硬声道:“令君要修关隘,加强防御,我不同意。”
脸白的这个叫戴肩吾,同他均担着县尉一职,两人级别不分上下,言辞间自然不必拐弯抹角,因此嘲谑得十分不留情面,“三尺童儿都知道狄戎比我们更擅马战,硬拼无疑去送死,我们只能御,不能攻。你不同意,你算老几啊,有本事你做县令。我看你县尉做了好几年了,也没见你驱逐北狄,光嘴上逞能算啥本事。”
“小白脸,你别来挖苦我。你嘴上倒抹蜜,尽说好听的,暗地里谁不知道你不服令君。”
“放你娘的屁,你听哪个兔崽子撺掇,让他来和我对质。”
话说完,两人动手打起来,县丞身材矮胖,叫两人搡得站不住脚,三个人干脆扭成了一团,势要分个高下。
闹哄哄好一阵,直到门口传来两声咳嗽,三人才住手,不情不愿地分开。
刘池眉头皱的都能夹死苍蝇了,心想这都什么人呐,还打架,这么能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