韫和不忍道:“放开她,不要伤她性命。”
一脱开桎梏,那满面黑灰的妇人想是害怕了,不敢再上前,瑟缩着肩蜷在墙边,紧紧揽住一个瘦弱的孩子。
孩子抱着缺口的碗,往嘴里塞着黑乎乎的东西,韫和咬着绢子要上前,红蕖担忧地抓住她衣袖,“娘子别去。”
“没事。”她试探着朝这对母子走了两步,瞥到那碗里的食物,竟是野菜秕糠,小孩也吃得下去,这日子是有多苦。
韫和浑身都在打颤,咬着拳头,生生咬出血坑。
怕她再往前,韩灵拿手臂挡着,“娘子不要看了,穷凶极恶之徒,疯起来连自己人都杀。”
韫和颔首,按住痛胀的胸口,怏怏地朝门里去,时不时回头,不远处零星几个流民,个个衣衫褴褛,形容枯槁,全是命不久矣之兆。
婆子张氏引着她入内,县府不大,一刻钟就能走完,韫和一路进来只看见几个男仆忙碌,不免好奇,“怎么没有婢女?”
张婆子笑道:“临阜事多,令君常常忙到深夜,一早又急着走,用不着婢女伺候。”
韫和不知为何,竟松了口气。她身子重,走了没多久有些累了,张婆子很会察言观色,连忙道:“卧房都是干净的,夫人去卧房歇息罢。”
韫和欣然应允。
县府里没几间房子,能收拾干净舒爽的也就他住的那处,韫和进去四处打量,果真是他的风格,除了床榻书案,搁的她带来的几口箱笼,再没别的,连床幔也是没有的。
“令君不许人折腾,这县府里冷冷清清,怪没趣的,怎么看都不像要长住的样子。”张婆子唏嘘着,顺手把书案收拾得整整齐齐。
最后一抹余光还未散,扫在光洁的案上,韫和一阵恍惚,抬手抚过案角上厚厚摞起的书册,都是她从赵府带出来。
红蕖整理起床榻,张婆子同她一道把薄衾细细铺开,笑yinyin道:“夫人来了,替令君管着家事就好了。到底是成了婚的人,府里有个女主人才像样嘛。”
也没管韫和有没有听,自顾自说起来,“不瞒夫人,令君那样的男子,模样才智都不错,谁见了不动心思,便是吴家那等富贵人家的女郎,仅见了一面就念念不忘,使人来说媒,好在咱们令君没那个意思,她总不好赶着上门来讨嫌。”
红蕖撇嘴道:“她吴家算什么人家,区区一方郡守,我们家公能看上她?”
一听她语气不对,张婆子赶紧补充一句,“说的是呢,我看夫人通身气韵,才是真正的富贵人。”
韫和心头乱跳,把手里的书翻了两页丢回去,又听张婆子和红蕖小声道:“我瞧着夫人的肚子,恐怕要生儿子的。”
红蕖笑她,“你就会说好话讨人。好了好了,夫人要歇息了,你去忙自己的罢,这里有我伺候。”
张婆子欸了声,乐呵呵地拂襟道:“夫人和令君难得团聚,老奴去备些吃的。”
韫和淡淡地看她,“他回来你再备。我不住这里,歇会儿就走了,你别和他说我来过。”
夫妻分住两头,这算怎么回事。张婆子揣测着,一时理不清,只得告辞出来,该备的都备好,总错不了。
“这婆子没完没了的。”红蕖气咻咻地把门掩好,回身却见韫和在窗前默默出神。
门前有篱墙一道,窗下辟土一方,几簇红艳蕉生得繁缛肥实,碧绿葳蕤。红蕖咋舌道:“真是奇了,不毛之地粮食都不产,还能养花。”
韫和脸上的神情缓和了,弯头道:“不产粮食,那你说临阜人是怎么活下来的?”
红蕖噎住,扶她在床榻坐下后,一壁脱鞋一壁说道:“娘子方才说要走的话是假的吧。小婢女看得出来,娘子心软了。”
“嗯?”韫和难得露出笑,“我困了,回不回,醒来再说。”
等她躺下,红蕖盖好夏衾,出去要来蒲扇为她打扇。
天怪热的,日头落下地面还蒸烫得很,寝房也闷闷的,红蕖开了扇窗才好些,只是夏虫叫得欢快。
韫和小憩片刻,养了养Jing神,重新梳洗一番,要去庖厨看看,红蕖以为她饿了,见她问了奴仆县令几时回来,才知道原来是要盯着人做饭的。
庖厨里的张婆子正坐在门前打盹,乍一看见她,吓得从小杌子上蹦起来,神情慌张地迎上前,“夫人怎么到这来了,要什么唤人来吩咐老奴就是。”
韫和笑了笑,径直往里面走,张婆子堵在眼前寸步不挪,“里头油垢,仔细污了夫人的鞋袜。”
韫和古怪地看着她,“你做你的,我只是看看,不会耽误你的事。”
张婆子表情为难,双手都不知该往哪里放,韫和觉得很有古怪,更要看看了。
错身进去,庖厨里点着灯,把灶间情形照得清楚无比,锅里炖的rou还是新鲜的,蒸的也是舂米,和她吃的并无不同。
可总有哪里不太对,譬如锅中有的,却不见有余的,韫和回身看向张婆子,她松气的模样恰好落尽眼底。
韫和心思微动,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