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下翻,又是另一首,字已晕开,只写了四句:腹中愁不乐,愿作郎马鞭。出入擐郎臂,蹀座郎膝边。”
再翻,便是他写满的那页纸,以及……和离书。
揉皱了团在掌中,垂下头狠狠闭上眼,越攥越紧,手背筋骨突兀出来,轻轻颤动。
史良在后面看着,担忧不已,“国公,娘子她……”
“不必说了。”他举起一只手,“你先出去吧。”
夫妻的事,他一个下人,不大好过问史良犹疑着,站了会儿才掩门出去。
磕门的声一落,赵君湲缓缓抬起头,展开皱巴巴的纸,每字每句浏览下来,看似无情,却是被泪水侵泡过。
无力地倒在绣榻上,鼻息里隐隐幽香,是枕上残留的她的发香。
闭上眼,脑海里还是她青涩娇嗔的模样,她在妆台前描眉,在美人榻上小憩,在他怀里娇羞地笑闹,被他揽在膝上,压在锦衾绣堆里……
分明还在昨日,转眼已经触不可及。
抱了软枕压在胸口,她的眉眼在眼前浮现,或哭或笑,亦娇亦媚,都深刻地映在脑海。
她那样骄横恣意的人,没有一点可爱的地方,有什么值得他留恋。
赵君湲扔开枕头,在榻沿坐了一会儿,突然起身拉开门。
朝行暮止,该走不远的,去追应该来得及。
他一路疾驰,晏昆仑半道遇上被无视,撵上门来,蓼园里已是一片忙碌。
追问之下,才知他要寻那离家出走的小娘子,忍不住揶揄了一句,“你也有今日。早知这样,何苦做得那般绝情。”
细软收拾妥帖,赵君湲不答话,准备取剑走人。
晏昆仑把人拦住,冷静十足地提醒道:“你这一走,可就是抗旨违旨。”
赵君湲把雁沉扣在腰带,淡道:“抗不抗旨,都是死路。我这二十多年,小心翼翼,如履薄冰,从未今日这样舒坦畅快。”
他面色冷峻,轻声道:“昆仑,别忘了,周国公才是关键人物。”
美人江山他都要兼得,如斯雄心壮志,他不成,谁能成。
晏昆仑多看了他几眼,拍着肩道:“佳人负气,你的路不好走呀。这趟我不陪你了,再见罢。”
……
将近一月,史宁戈到达茴州。
范承善早做了安排,宁戈随大军驻扎后,他将事情原原本本的叙述了一遍给迦南。迦南抑郁已久,又逢史公病急,多日没有笑颜,得知宁戈活着,可谓是涕泪沾襟。
问他何时能见,范承善道:“宁戈身负朝廷要职,奉命而来,不好和狄将军他们太过亲密。公主要见,只能夜深之时。”
迦南顾及到宁戈安危,点头应允,“以我儿性命为重,一切听范将军安排。”
原本还很失落不能即刻见到儿子,但想到终于可以和失散多年的儿子重逢,心情顿时开阔明朗,每日捯饬妆容衣裳,准备以最Jing神的样子和儿子相见。
终于到母子相认这日,妆扮一新的迦南由婢女搀扶着立在门前,借着绢灯的微光翘首远眺,因为住在山顶大宅,地势略高,远处的景物一览眼底。
一行人远远地来了,服绨衣的青年在众人的簇拥下拾级而上,迦南嘴角弯着,笑得格外美丽,脸庞上泪水却哗然落下。
十余年过去,全无半点音讯,只以为没了。如今晓得活着,心里又是一份担忧。
她的儿子受过什么苦,受过什么欺负,有没有人帮他,有没有人照顾他,作为母亲的她全然不知。每每想到,心底碎成一片,自责便多一分,恨不能替他去受。
天色昏暗,一排灯却将路径照得通明,宁戈望着石阶尽头玉立的母亲,脚下石阶好似永远也走不完,还时不时地绊倒,家僮扶他,他仍是坚持自己一步步脚踏实地地走。
不过才走了一遍而已,想想他的母亲,这条路走了十多年。
踏上最后一阶,宁戈还未跪倒,双臂已被稳稳托住,他不敢抬头和母亲对视,埋首于双臂间,失声痛哭道:“母亲!”
迦南哪里还能撑得住,一行珠泪滚落,抱着成年的儿子哭到肝肠寸断。
骨rou相见,恍若隔世。
母子二人清泪双垂,哭声在幽暗寂静的林中久久飘荡,看得众人跟着抹泪。
抱头痛哭一场,宁戈凄然道:“儿子来晚了,儿只知享福,难为母亲流离颠沛,吃尽苦头。”
迦南已是泪人一个,抚着儿子面庞,含泪摇头,“不晚不晚,我们总算是重逢了。”
摩挲着儿子俊郎的脸,见他衣绨履革,肤色康健,过得应该不算太坏,稍稍放下心,把他的手紧紧攥进手里,“宁戈,母亲想你。”
※※※※※※※※※※※※※※※※※※※※
开启副本,宁戈回来了,韫和还远嘛。
~
第75章
母子重逢, 各有一肚子的话,又不知从何提起,呜呜咽咽,泣不成声。
山上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