绌遂人高马大,像一座小山,脚步沉稳,肌rou遒劲。她被衬的好似一只手无缚女之力的弱鸡子。
马车一路平稳前行,约莫一刻,绌遂在外道:“小先生,松园到了。”
他人送到,与府上的管事交待几句,便匆匆拜别。
松园是吕不韦的一处旧宅,有专人打理。宅院宽阔,左右对称,里头家具物什全然看不出使用的痕迹。
管事吕蔡胡子花白,年过半百依然Jing神抖索,说话时看她的眼神,慈爱祥和。赵高一见,便喜欢上了这位老爷爷,请他带着自己绕府转悠一圈。
吕蔡:“松园上下,都是呂相的旧人,有些年纪已重,只能干些轻便的活计。小先生若要进人,可随时吩咐小人。”
赵高:“劳烦您了,这府中有没有宽敞点的屋子?”
吕蔡手指前头的一间屋子,“这儿原是置放货物的仓房,现在弃用了,正闲置着。”
推开木门,里头只有些陈旧的箱笼和书架。表面还有一层浮灰,该是有段日子没人进来了。
吕蔡道:“小人稍晚些派人过来收拾一番,先生看这些书架是否得用,不需的话,让他们一齐挪走。”
“书架可留下,再添几个,书案也摆上四个,”赵高略一沉yin,“府上可有会识字的人?”
尉仲以后不能再跟着她了,得先找个助手。
吕蔡道,“府中有一人,唤鄢楚,是呂相花了重金赎回来的。”
“那这位鄢楚如今是?”
“鄢楚原是楚国贵族,战乱中被掳,”吕蔡顿了顿,“呂相惜他才学,花了重金赎买。他身体羸弱,一直在府内休养。”
赵高暗叹可惜,“既然如此,那便作罢,我还是另寻好了。”贵族俘虏的心理落差大,未必甘居人下。
目前松园更像是疗养院,留在这里的几乎都是老弱病残,把门的两位倒是练家子,一双鹰眼觑得瘆人。
旦食前一刻,绌遂将赵成和赵父接来了。路上,赵成逮着绌遂撬了半天话,也没问出什么来。他跳下马车,迫不及待的想问赵高原委。
赵父拉着他,直到奴仆将行李收拾妥当,四周无人,这才有机会问询。
赵高将为吕不韦诊治的事说了个大概,顺便告诉两人,暂时估计都住这儿了。
赵父忧心忡忡,“你可有把握治好?”
“此症无法根除,只能缓解,”她当然不能保证十拿九稳,这可是到了现代都在折磨人的顽症,“我尽量为呂相减轻些病痛。”
赵成拿手支着脑袋,喟叹道:“还好我没跟着伯兄学这医人的本事,不然一个不小心,便会铸成大错。”
他被强制要求认了半个多月的草药,实在学的头痛,情愿给她去铁匠那儿打铁具,也不肯再碰。农场里的窑炉和煅炉,才是他的心头好。
第二日,绌遂准时来接赵高去相府挑人。吕不韦的百名巫觋,除却无法前来的,剩下有四十二人。
巫觋不是隶臣,指哪打哪,没拿真本事震慑人前,大家纵是有了呂相的命令,心里头也不会真正听从。
四十二人聚在高台,心思各异,对呂相大肆称赞的神人有好奇,期待,也有怀疑和不屑。
绌遂领着赵高刚一露面,人群登时响起几声冷嗤。众人对这位面上无须的普通少年大失所望,这哪里像是掌握什么神技的模样?
一白须老巫讥讽道:“现如今什么人都可以来相府招摇撞骗,混吃混喝了!”
他这一出口,众人仿佛失了禁制,嘲讽批判刹那如决堤洪水,滚滚而来。
“觋越所言甚是,装神弄鬼还搞如此大的阵仗,不怕人笑话!”
“巫丽你怕是不懂了,骗子越是叫得欢,越是能令人信服!”
“哈哈,胆子真是大,竟敢钻到相府中行骗。”
“她莫不是打着效仿弥子瑕的盘算?”
“扑哧。”
“巫未慎言!”
......
此起彼伏的冷嘲热讽一时刹不住车,越说越离谱。大多巫觋自恃身份,未参与进来。但对其中某些谈论,面上也伴有松动。
唯有角落的几个巫者,往日总被质疑无真才实学,这会似乎找到了奚落的对象,死死咬紧不放。
赵高余光看了看一直默不作声的绌遂,凝神,缓步走过去。
当中叫嚣最甚的便是暗嘲她是断袖的巫未。
巫未斜着眼,不屑正视她,“哼,果然是小先生呢!”
两人一高一低,巫未用成年男子的身高藐视她。
赵高恭敬拱手,道:“巫者如何称呼?”
“巫未!”他昂起下巴。
赵高颔首,“想来能入相府的巫觋,都是能力出众的高人,赵高有一事不明,想请教君。若君能解了这困惑,我自去向呂相请罪。”
周围巫觋纷纷安静下来,巫未作势掸掸袍子,“说吧,我教你这毛头小子,还是够格的。”
赵高拱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