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次睁眼的时候,白茫茫的一片中,有什么东西从很高的地方,悠扬飘下,落在他的睫毛之上。
他眨眨眼,只觉眼睛一凉,小滴的水珠沿着睫毛翻滚,掉落下来。
Yin霾的天空,被干细的枯枝分割成一块一块,如密集的蛛网,些许阳光从中倾泻出来,染上一层灰蒙蒙、暗涩不明的光彩,隐约可见一个光亮的影子,在云层后若隐若现。
“冥枭……你醒了?”
有人关切地在耳边低问,他反应了半晌,才回想这人是自己暗卫中最信赖的同伴。
“……什么时日了?”
他闭上眼,只觉眼光异常的刺眼。
手腕上,被人缠着什么,干硬,十分的铬手,一块温凉的玉石被他握在手心,手感相比之下,好了很多。
“今个是一月二十六,你们在底下……待了两天半。”
身子悬在半空,简易的支架,被两人一前一后地抬着,咯吱咯吱作响,冥冽陪在他的身边,问一句答一句。
明明才两日多,却仿佛隔了几百年,恍然、不知名的失落、莫名的生疏……他仿佛和整个世界脱离了一般,就连有关暮若闻的消息,也只是像一阵轻风拂过他的心尖,什么也没留下。
这种似梦非梦的状况下,只有手心那块玉,无比的真实。
他再次睁开眼,感受着雪花飘拂过脸颊的微凉,抬起手来,在阳光下,在细密的小雪中,打量着那块玉石。
手腕上的细绳变了色,全是干涸后的暗红,玉石上也沾了些,触目惊心,像一根针,扎在柔软的心坎上。
“他……呢?”
“谁?”
冥冽莫名,楞了半天,才想起他问得是谁:“被魔教的人带走了。”
“什么时候?!”
空无一片的心终于不再是一口死井了。这个消息瞬间就让冥枭睁大了双眼,挣扎着就要起身。
“你伤得很重!别动……说来真让我惊讶,你竟然能扛过五毒丧神散的发作……”
冥冽按住他,掩饰不住的惊叹,在他耳边絮叨着。
冥枭却没听到他的话,他挣扎着起身,凭着直觉,扭头朝侧后方望去。
一个男人站在那里,身材高大、魁梧,猩红色的披风在风中猎猎作响,岩石般坚硬、冰冷的长眸中闪着暗灰色的冷光,漠然审视地观望着冥枭,束发的金冠反射着失去温度的日光,浓重的威慑以他为中心,向四周驱散开来。
他像一头蛰伏在黑暗中充满力量的金狮,好整以暇地围视自己的猎物,不言不语,却足以让人肝胆欲裂。
“那是魔教教主。”冥冽身子一僵,顿了顿,才低声为他说明那人的身份。
“今早才到的堡里,不知跟主子谈了什么,主子脸色很不好看。魔教左使一出来就被他们带走了,我们的人根本无法近身,只是听靠得近的兄弟说,那人浑身都是血……到底死没死,也不知道。”
他的口气轻慢不在意,却越说越慢,只因有一个人,一言不发地盯着他,眼神幽黑,毫无温度。
冥冽心里一颤,没再吭声。
冥枭撤去目光,低头去看手中的玉石。
当易醉将这玉给他的时候,他因嫌麻烦而直接接下,后来,思前想后,又觉不妥,这才带在了身上,想着再见之时,要还给对方。
可如今,这东西,他怎么也放开不手。
它是那梦境一般的记忆的唯一证明,他要好好地留下它,以免哪一天,忘记了有个人,曾对他说过“我在乎”。
雪越下越大,云后的日头现了身,光影云雾交错一起,朦朦胧胧,迷迷茫茫,天地肃冷萧杀,枯叶卷起,坍塌废墟一般的潘家楼在身后渐行渐远,逐渐淡漠成一个浅浅的影子。
冥枭大睁着双眸,望着飘雪的天空,即使很累很困,眼皮沉重似铁,他还是一动不动地睁着眼。
距离潘家楼一役,已过了两个月。
两个月的时间,冬雪消融,春芽生长,寒风不再刺骨,太阳洒下的光线也逐渐有了温度。
万里碧空,蓝绿两色纠缠消融在一起,鲜艳的色彩浓郁晴朗,让人的心也跟着辽阔起来,徜徉在无边无际的天地之间。
冥枭仰躺在屋顶之上,午后的阳光慵懒温暖,带着干爽清新的气息,拂过他坦露在外的皮肤。
这是个平凡无奇的日子,连天堡里一切都有条不紊地进行,只有他,带着堡中其他人不会有的懒散散漫,不受规矩管束,在太阳下放任自己的骨头中那份酸软一点点蔓延上来。
墙角的不知名野花在风中摇晃着身形,斑驳的树影花影哗啦啦的一会交错又一会被吹得完全散开来,嫩绿的枝叶像是贴上了银片,在阳光下熠熠生辉,亮眼极了。
暖风、花香、清脆悦耳的啾啾之声,小小的院落,生机勃勃。
冥冽推门而进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幅画面。他的脚步滞了滞,绕过庭院中央发芽的不知名植物,纵身跃上屋顶,踩着瓦片,来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