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好只一个人在,要是冬青在,可该笑话自己了。
她太久没碰,肢体却还是记得住的。冬青一出门,她便拿出琴来练,练到生硬的音符化成水。
房东家的女儿摸着旋律上门来,“春生姐,你怎么什么都会啊?”
“以前学过。”
“那怎么来这儿了?”
“后来没地方去了,只能来这了。”
她走上前伸手摸了摸春生手里的小提琴,“春生姐,今天能不能不学洋文,学这个啊?”
春生摇头不答应,“这个不好学,要练好长好长的时间,我小时候关在房间里练习,丢了好长一段的童年。”
“要是再来一次,我一定不摸那把小提琴。”
“可是春生姐拉小提琴的时候很美啊。”
“好啦,”春生把小提琴收进琴箱里,“你该不会是想逃功课吧?上次布置给你的作业都做完了吗?”
她溜得倒是快,一不留神就没了人影。
冬青回来的时候,春生肩膀上的小提琴才刚刚放下,正好碰上冬青,又顺势架回肩上,“我拉小提琴给你听。”
冬青头一次听到小提琴声,她才知道原来拉小提琴和弹奏琵琶是完完全全不一样的。
春生偏着头,下巴抵着小提琴,手里的琴弓在琴弦上摩擦,一来一去,她站在月光下,像一潭春水。冬青看愣了神,春生唤了好几下,“冬青,冬青?”
“很好听。”
“你不是一直想学吗?我教你。”
春生一面矫正她的姿势,一面和冬青分享鸡毛蒜皮,“房东那个小女儿今天要我教她小提琴,说不学英语和画画了。”
“那你教她了吗?”
“没有,我只教你一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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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们的日子越过越好,偶尔还有鸡蛋吃,春生不用教房东女儿的时候会一个人提着琴去广场,站在中央拉小提琴,也常有打赏的。
安姐说,小春生总算是胖了些,刚来那段时候就剩个骨头,让人瞧着都有些害怕。
日子总是越来越好的,如果没有那场变故的话。
冬青照往常一般抱着她的琵琶去梳妆间,里头另一位照着镜子的余光瞥了眼冬青,“小上海来了个会拉小提琴的,琵琶Jing你不跟着看看去?别让人抢了你的风头去。”
冬青不知道什么小提琴的,她只认识一个会拉小提琴的春生,此刻一听,满脑子里全是春生的样貌,她多怕是她,“什么拉小提琴的?她人现在在哪?”
“还真怕她抢了你风头啊?咋咋呼呼的,吓我一跳。”
“我问你她人在哪!”
“方才还在前厅,现在不知道哪儿去了,估计啊,给哪个老板领走了挣点了。”
冬青丢了她的琵琶,推开门贴着每间屋子喊:“生生!生生!”
冬青最好找到生生的时候,那个肥胖油腻的男人压在她的身上,冬青想,她那么瘦小,怎么经得住,一瞬间便红了眼眶,乱了心绪。
冬青拿桌面上的刀子捅了那男人背脊,一连捅了好几刀。血淋到春生身上,冬青拉起春生的手就往外头跑,什么都顾不上了。
春生这会儿才知道,原来小上海就是这样的。
她小声问冬青:“冬青,我们今后不去小上海了好不好?”
“好好,我们不去小上海,我们自己买房子,住在月亮下。”
春生的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流,她的脚也往下坠,晃晃悠悠,站不稳身子。
冬青把春生抱在怀里,一遍又一遍给她擦泪,一遍又一遍在她耳边说着:“别哭啊生生,我们以后不去了,永远都不去了。”
“生生,我在这里,我在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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屋外的敲门声像是阎王爷的叫唤,冬青抱着春生,谁也不敢吱声。
“冬青小春生,是我,幸安。”
冬青听到是沈幸安的声音,这才松了一口气,她开了门,不知道该如何开口,不知所措的情况下,只唤了声:“安姐……”
“你最近带着小春生躲好来,别回这里了,离小上海越远越好,最好离开上海去。”
安姐把手里卷起的一沓钱塞进冬青手里,“这是我这些年存的钱,你先拿去。”
沈幸安看冬青面露难色,一副支支吾吾的样,她怎么会不清楚冬青心里想的什么。沈幸安拍了两下冬青的手背,“好啦,算我借你的,我哪好心到送钱,未来要还给我的。”
“快收拾收拾走吧,别回头了。”
冬青简单地包了些衣服首饰,把钱藏在最理由,带着春生,踏出了这片她生活了好几年的地方。
她这几年攒了不少,加上安姐给的,也不是笔小数目,她对春生说:“生生,我带你去我老家,我们不留在上海了,好不好。”
“你去哪里我就去哪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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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海的雪落了满地,落在春生和冬青的头发上,衣肩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