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少爷是家中长房长子,自从父亲去世以后,他就被祖父寄寓了莫大的期望。
长辈过高的期望对于小孩来说并非好事,祖父花费重金请来各行的师父,四书,剑术,算数,古琴······裴少爷的童年堪称悲惨,现在他回望一眼,只能看见记忆上蒙盖的一层寡淡灰雾。
但再往后就不同了,记忆陡然被染上鲜亮悦目的颜色。
三年前,那天是裴修越十五岁生辰,他终于有了一日空闲。
祖父在家里摆了盛大的宴席,无论亲疏远近,前来贺礼的亲戚朋友很多,裴府门前车马络绎不绝。
裴修越不擅长与人客套,但祖父有意培养他交际的能力,所以他只能穿上繁冗的礼服在外厅接待。从早到中,半天下来,嘴角笑得都快麻木。他边说话,心里边计算着时辰,等到太阳居中,时间快晌午,终于快可以进去喝口茶润润嗓子。
有下人过来传话,“少爷,老爷吩咐马上开席。”
裴修越表面平静,步伐却很是轻快,立刻转身朝里走。
远处忽然来了一辆拢着纱帘的马车,车的四角上悬着几颗花型铃铛,随着车轮滚动的频率,一路轻浮地晃荡,清脆的铃声穿透半条街,直至裴府正门口,声响全无。
裴修越回头,正看见马车上跳下来一个穿着黑色短打的青年。
那青年高大挺拔,眉宇英挺,五官虽平淡,但总体来看,还算生的不错。
只是,裴修越隐约觉得这人有哪里不寻常。
很快这谜底就解开了,他看见青年跪下来,手腕和膝盖撑在地上,脊背绷成脚凳的样子,车上一位穿着烟紫色纱衣的男子踩着他的背下来。
裴修越这才意识到原来青年是个傻子,怪不得目光如此澄澈,宛如一个孩童。
纱衣男子手上提着一柄珠玉镶嵌的软剑,剑尖直指裴家大门喝道:“让江克这个负心汉给我滚出来!”
随着他这一声怒吼,裴府门口立马围过来不少看热闹的人。
小厮们赶忙过去,有人劝说:“公子,这是裴府,裴家没有你要找的人。”
又有人骂道:“哪里来的兔儿爷,抬头看看这是什么地盘?敢来这里闹事。”
“我是朝英阁清倌星如霜,一年前江御医的长子江克常来听我唱戏,送我钗玉首饰,每日一封情书从不落下。半年前,他在酒中掺和迷药,强要了我身子,第二日醒来,他说此生非我不娶,又写下婚书与我为凭。这一年他的痴情我看在眼里,便收下婚书,以为觅得如意郎君。岂料未至一年,江克便成负心人,不久前传闻他与户部侍郎的二小姐订下婚约,自那以后,我便再没有见过他人影,江克为了躲我,他连家都不回。今日听说裴府设宴,江克也在受约之列,我便要问问他因何对我避而不见?”
星如霜嗓音清脆,讲故事娓娓动听,就连看热闹的人也高声附和。
“让江克出来!”
“让负心汉出来!”
“裴家是不是和负心汉是一伙的?”
星如霜提剑登门,赤手空拳的小厮拦不住他,“若是江克今日还如缩头乌gui,我就用这柄剑,杀杀你们裴府的威风!”
话音刚落,裴府的屋檐上便飞下来两个护院与他缠斗起来,星如霜武功不错,以一敌二也游刃有余。只见三人之间银光闪闪,刀剑铿锵,围观百姓频频叫好。
裴修越瞥见管家正在朝里面使眼色,一看就是要让更多的护院出来,要将男子一举拿下。
他心知,此时人多并不是好事,若是裴府以众敌寡,这才勉强擒住星如霜,到时候门口这些看热闹的人可有闲话说。
裴修越做了个后退的手势,护院便退至两边,他亲自与星如霜对招,空手对白刃,裴修越五招内便将星如霜的剑夺下来,然后他一脚蹬在星如霜肩头,将人踢进门内的影壁上。
星如霜落地,顺势滚了一圈,宴席摆在内院,星如霜爬起来直奔二门而去。
裴修越没追,将剑朝地下一掷,反倒吩咐人把正门关上。
管家看得眼睛都要瞪脱眶,猛拍一下大腿,赶忙让所有护院都下来,追着星如霜而去。
宴席果真被星如霜搅合得一塌糊涂,府内乱如一锅粥。
那位江克本想借这次宴会的机会结交些权贵,却冷不丁被人给了一巴掌,他震怒地定睛一看,却是星如霜站在眼前。
星如霜痛骂他负心薄情,将往日的书信情书婚书通通摔在地上,旁边户部侍郎的脸顿时黑成一片。
裴修越却解脱了,他终于不用接待宾客,便换了件寻常衣服,戴上锥帽,从侧门出去。
偷得浮生半日闲,按着他的打算,本该去找间酒楼好好吃顿饭,可不知怎的,脚不由自主地移到前门。
门口看热闹的人已经散去大半,还有零星几个痞子样的人围在马车前,青年坐在车上,目光望着裴府紧闭的大门。
这会儿有人和他讲话,但是青年听不懂,什么“一夜多少钱”,什么“男人有女人Cao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