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在木屋中度过了这场持续数日的暴风雪。
有几次,风雪暂歇,杨狐狸执意拉着祝箫意走出庭院来看星星。他们肩并肩踏过及膝深的积雪,来到屋外的开阔地,期间闲得无聊,杨蕙就开始央着祝箫意给他唱歌。
祝箫意磨不过他,锁着眉思索了好半天,最后还是拣了首俄国民谣唱给狐狸听,哼歌时的嗓音压得极沉极缓:
“Говорите мне прямо в глаза - чем пред вами слыву……
“Царь небесный пошлёт мне прощение за прегрешенья……
“А иначе зачем на земле этой вечной живу……”
男人的俄文咬词柔滑而性感,有着引人沉醉的魔力。
比起歌谣,这更像是蓝鲸喉中浪漫且深情的鸣震。旧日Yin霾下的俄文民谣有着Yin郁、温柔且哀伤的氛围,就连久未温习俄文功课的杨蕙也听得发怔,一段短歌结束良久后才如梦方醒,不住庆幸地想道——还好这不解风情的毛子没唱什么能将人震得头皮发麻的军歌。
但更多时候,呼啸的风雪容不得他们外出。他们只得在度假小屋里消磨时光,屋外簌簌的落雪声时疏时密,屋内的汤泉已漫开氤氲暖煦的热汽。杨蕙泡在水里的身躯往往会被热泉熨得发红,莹白透亮的腰肢在与祝箫意交缠时一颠颠地抖颤,将池水带出一轮轮响亮清晰的水声。
等到祝箫意将他从温泉里捞回内室,粗粝的手掌无意间团住他浑圆的tun瓣,他便笑着贴上男人的耳根,跟这面皮薄的毛子说些情人间的悄悄话。屋内的壁炉燃得正旺,于是他润白的脸庞便浸在一片热红中,连聚在眼角眉梢的shi红色都带着勾人魂魄的媚意。
这段深居山野、远离俗世的日子堪称惬意,再没有烦心事儿能来打扰他们谈情说爱。
可惜这场将他们与世隔绝的暴雪终究在除夕前夜停了下来。祝箫意虽自小在俄国长大,却还保留了每年祭祖的习惯,时候到了便要启程回到老宅的祠堂中去,替他亡故的父母添上几柱新香。
杨蕙自然随着祝箫意回了家。而就在他回到老宅后,一只白鸽扑腾着翅膀窜进檐下,绕着卧房旋转一周,最终将细伶伶的趾爪轻轻搭在了他的手指上——为图方便,杨蕙在祝家养了一笼雪白的信鸽,个个被爱鸽成性的狐狸喂得溜圆,尖尖的红喙如衔过樱桃般殷红。
这只归巢的信鸽自南方飞来,给杨蕙递了一条意想不到的消息。
沈雪曳,他那道貌岸然的侄子,竟要携着家眷来给他们拜年。
暂且不论沈雪曳要如何深入大兴安岭覆雪的林区,这人千里迢迢来登门拜年实在叫杨蕙心中疑窦丛生。
他转脸将沈雪曳即将来访的消息告知了祝箫意,果然祝箫意也挑了挑眉:“沈雪曳?”
即便诸事尘埃落定,祝箫意与沈雪曳的关系压根算不上熟络,因为过往种种,哪怕有杨蕙在两人间团团周旋,他们仍对彼此极其生分。
“对,就是将我药翻了送到祝长官手上的那位,”杨蕙似笑非笑道,“说起来,我这嫡亲的好侄儿怕不是来找你算账的?”
祝箫意不置可否。
恐怕早在放飞信鸽的时候,沈雪曳就踏上了北上的旅程。仅在杨蕙接到飞鸽传书的几日后,他这便宜侄子果真带着人进了山来。
沈雪曳的年纪比杨蕙小了整整半轮,风华正茂的青年人身姿挺拔,笔直的腰背有如劲松。他握着缰绳的左手如白玉般温润,右手在御寒的裘皮风衣下仅露出一抹苍白僵硬的颜色,胯下则骑着一匹健壮高大的帕索马,倒将一身利落的骑装穿出了军服般笔挺潇洒的派头来。
“好久不见,叔父,”沈雪曳在马上眯着那对灰蓝的眼睛,朝着杨蕙笑道,“你躲得可实在偏僻,叫我们好找。”
其实,他将杨蕙叫作小叔才算像话,可这人骨子里有着与杨蕙如出一辙的顽劣,喊起叔父来熟练自如。倘若让某些不熟悉杨蕙的人听去了,只怕会误将盛名在外的杨南絮猜作一个年过半百的老头儿。
杨蕙心里翻了个白眼,目光却直直往沈雪曳身边望去——跟他侄子一道儿骑马进山的同样是一张熟面孔。
“嚯,雪曳,”杨蕙认清了那人的正脸,登时转着眼珠笑开了,“伍大帅几时成了你的家眷了?”
与沈雪曳同行的冤家,除了伍殊渥那匪帮起家的军痞还能有谁?
只见这匪首骑着雄赳赳的高头大马,衣襟与裤腿却染着一圈明显的shi痕,仿佛不久前才在雪地狼狈地滚过一遭。他与祝箫意曾有过节,此次前来脸色颇为难看,一听杨蕙口中的家眷两字,铁青的脸色越发黑了几分,半点不像是来登门拜年,反倒活像个来催债索命的阎王爷。
说是过节,其实当年的伍殊渥连杀了祝箫意的心都有了。原因无他,祝箫意曾当着他的面断了沈雪曳的右臂,可怜杨蕙的亲侄儿至今都得用着义肢,惹得伍殊渥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