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贾链一夜享乐,直到四更天,方渐渐睡去,那湘莲却是难以入眠,总怕贾链会受北静王府之事牵连,于是乘着贾链熟睡,便自个儿地披衣外出,去找他那友人说话。
说来也巧,这花楼老板原也与薛蟠宝玉等相识,叫倪二的,因常仗义疏财,又有醉金刚此号。
这倪二正搂二美作乐,听得湘莲来了,忙起身相迎,“柳二弟怎地四更天不歇息,可是有要相助之事?”
湘莲道,“原不该烦兄,实有要紧的事,心下难安。”
倪二忙道,“何事?”,略一思索,又笑道,“可是你带来那美人儿找事。”
湘莲笑道,“且不说他,那是个说不得的人,弟烦的是旁的事。”
倪二见他如此审慎,便让榻上两个姑娘都出去了,再请湘莲坐,自个儿坐于湘莲前方。
湘莲这才说道,“弟有一件为难的事,事关几位贵人,实难启齿。”
倪二道,“你我间何须这般言语,弟只管说。”
见他如此盛情,湘莲心中感激,低声说了北静王府之事,却未说贾链,只说有好友与那琪官是相好,现下已是不得安眠。
倪二一惊,说道,“兄也不怕与你说,我有数个弟兄也在王府里头当差,言语里的意思,那北静王定是要找出走漏消息之人的,琪官儿给绑了去柴房,那孩子也是一问三不知,那贤王可气得紧呢。”
湘莲道,“便再无旁的消息了?”
倪二一顿,想起一事来,又说道,“这倒是有的,此事原是有人给忠诚王府报信,只不知是谁,现在那府里头都打听着呢。”
湘莲暗想,“不知贾兄找的是何人,现下这光景,找出那人也是迟早的,只盼着忠诚王府里头人口紧,莫要漏出丝风来。”,想毕,因说道,“多谢倪兄相助,另有一事,若兄日后遇着此事相关之人,还望相帮,不要走漏了风声。”
倪二笑道,“这有何难,柳二弟且放下这个心,若叫我遇着了,定然远远地弄走。”
湘莲大为感激,两人又吃了回酒,至天已渐亮,暂且不表。
这边厢,贾链醒后,未见湘莲,又思及府里事,便留了信与案面,自个儿走了。
回得府里,先到宝玉那头看了下,宝玉得了好药,已是大好,只披着一猩红斗篷,坐于炕上看书,倒是用功。
袭人见贾链来了,便推宝玉道,“琏二爷来了。”
宝玉一喜,抬头果见贾链眉目含笑,比往日更添一股颜色,显是心情大好,于是便叫袭人晴雯等下去了,让贾链也坐到炕上。
宝玉道,“琏二哥哥怎地来了,我还想着,明日大好了,再去哥哥屋里说话。”
贾链笑道,“不过顺路便来,你若想明日来,那便来,都在府里头,便是天天来也使得的。”
宝玉大喜,只道贾链愈发对自己上心,因说道,“得哥哥如此厚待,我便是此刻就死了,化成飞灰,也是值了。”
贾链哼道,“你的这些话最叫人烦,把什么死活挂在嘴边,也不嫌晦气,我却是嫌得很。”
宝玉连忙赔笑说道,“不过顽笑话罢了,哥哥不喜欢,我以后忍着些便是了。”
贾链知道宝玉性情里自有段痴意,也懒与他计较,又问起贾环,宝玉便答道,“环儿这几日都自个儿上学,下学后便来我这处用功,三妹妹欢喜得什么似的。”
贾链不过随口一问,听得宝玉与那小冻猫子处的好,也不放在心上,只说道,“别教坏了你兄弟。”
宝玉笑道,“怎会呢,琏二哥哥只管放心。昨儿老爷与我说,来年开春科举,让我先去试一回,我怕的很,只怕场上给老爷丢人,若是环儿,又或是兰儿去,想必更好。”
贾链起身道,“兰儿便罢了,你与环哥儿还指不定谁更好,怎就总觉自己不好呢。”
听他这般说,宝玉已是化了,说道,“有琏二哥哥这话,我怎能不用功呢。”
贾链道,“可别,我也是个不爱看书的,你要看便看,不看我也不会如何,你只记好,用功是为着你自个儿,少给我戴高帽子。”,一番话说的宝玉又是欢喜又是愧,所喜者,贾链确是记挂自己的,常常说些宽慰的话,比贾政不知好多少倍;所愧者,则是自己的一段痴意,总叫贾链烦心,实是愧意难当。
见宝玉惴惴,贾链也不好再骂,复细语了几句,才回屋子去。
且说贾链去后,宝玉暗自出神,袭人见他呆愣,伸手掩其眼,晴雯笑道,“这呆子,看书看傻了。”
宝玉回神,合起书笑道,“你两个也来整我,罢了,今儿不看了,早些养好,再到学堂里上学,岂不比自己看更好。”
晴雯笑道,“二爷说的是,这几日为着二爷的事儿,姑娘们的诗社也没做起来,都说要等着二爷呢。”,说着,便要给宝玉倒茶,壶里头却没茶水,于是拿着壶便出去了。
袭人去过药膏,令宝玉伏趴,一点点儿地涂上,叹道,“好端端地白受这一顿,以后可都改了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