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买了很多小朋友的衣服。”贺琰举起装了婴儿衣物的鼓囊囊的塑料袋,“医生说,是女孩。”
阮玉神情恹恹,一副对什么事情都提不起兴致的模样,他看起来无Jing打采——只是安静地躺在懒人椅上,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窗外温暖的阳光照进屋内,照在他微微晃悠、赤裸的足背上。
阮玉脑袋靠在靠背上,显眼鼓起的肚皮将宽大的衣物撑出圆润的弧度来,眼里没有喜怒哀乐,宛如一潭死水——什么事物都映不出来,
“阮玉。”贺琰俯下身,蹲到他的身前,用一种令人眷恋的语气,呼喊着他的名字,他又将塑料袋里买来的东西展示出来,“你看,这是……”
阮玉还是不愿意赏他一个眼神,只默默望着窗外的远方。今天的天气晴朗,草绿色的植物被微风吹拂,晃荡的姿态柔和;花蕊无辜绽放,视线悠远飘忽不定,看不太清,可能也在要一记讨赏吧。
最近哭的次数太多,阮玉感觉自己的视力在隐约下降,但他不太在意这件事了。现在的他怀疑自己已经失去了所有活力,做什么事情都没有力气。
没有欲望,什么欲望都没有。
动一根手指都费力,却也遮盖住迷惘,将他眼底的深沉一股脑地浮现出来。
阮玉抬起眼,终于看他:“我要回家。”
“我要回自己的家,我不想看到你。”
语气轻松得好像在说今天晚上吃什么。贺琰这些天来的淡定自若骤然瓦解,却也并没有凶神恶煞地质问、咆哮,而是平静地说:“再说一遍。”
阮玉没有回应,他的一只胳膊别在后腰,身子向右微微倾斜,视线由下往上迅速地扫过贺琰的脸庞,眼里滔天的恨意一览无遗——已经不记得多久没被对方这样的眼神看过了。自从教会阮玉学会害怕后,对方为了让自己不受伤,顺从得不像话。
都快忘了,兔子急了,也会咬人。
可贺琰的脾气糟糕透顶,他瞪大双眼,一遍又一遍,咬牙切齿地说着:“你再说一遍。”
阮玉还是不做回应——相反,他还笑了:突兀的、轻蔑的,嘲讽意味十足的笑意挂在脸上,看贺琰的眼神像在看垃圾,看脏东西一样,“打我。”
“把我打流产吧,求你。”阮玉一边说,一边将他的手放置到自己的腹部,那里鼓起来的弧度仿佛带了心跳声,扑通扑通的。贺琰瞳孔一缩,大脑反应过来的时候,自己已经揪起了对方的衣领,他听到自己近乎失真的询问:“你什么意思?”
“不想给我生孩子?”
“对,不想给你生。”阮玉被迫坐起身,“我想给迟然哥,我想怀迟然哥的孩子,我不想死。”
“我不想死,所以让这个孩子死掉。”
“怎么样?”阮玉轻轻地说着,“我不会爱这条生命的,只要一想到是你的孩子,我都会想方设法让它死掉的——我不会爱它,不会爱你强行射给我的东西,不会爱它,不会爱它,不会爱它。”
他喃喃自语,看起来好像要疯了:“我肯定不会爱它的,就算到了临产期分娩,我也会在它出生后掐死它,我恨它,我恨你,我不爱它,更不会爱你,我不会爱你,不会爱它,你打我吧,让我去医院也可以,让我死掉也可以,我不想要他,我不想生出你的孩子,我不想生,我不想生,我不生!”
一声比一声响亮的话语徘徊耳边,贺琰不知为何愣在原地。阮玉泪流满面地看着他,声嘶力竭地重复着这番话,接着又哭又笑,又哭又笑,将一直藏在后腰处的水果刀掏出来,毫不犹豫地就要刺入对方的脖颈处,近乎用了十足的力气,他额间的冷汗慢慢浮现——对方却总是先他一步,又一次握住锋利的刃口,嘀嗒嘀嗒的血ye。失败了,第二次又失败了,体型差距,身体状况,一直是自己没能从这地狱间逃离的固有原因。阮玉淌着眼泪想到,他试着转动手心的刀柄,眼眶通红:“你昨天给我削苹果,忘了把水果刀收回去。”
贺琰没有像上次那样嘲笑他的不自量力,脸庞冷峻,唇角紧绷,“给过你第二次机会了。”
指间被划破的口子上的血ye正顺着刃口滑落,坠落到地面跟掌心,疼得入骨,有一瞬间怀疑自己的手已经因为过于用力而被切断分割。他比常人更能忍痛,这一次却感觉到了其余地方的疼痛,好像是心脏,好像是头颅,好像是因对方话语而不受控制的自己。
贺琰知道阮玉有多恨自己,所以他给机会,一次两次三次,多少次机会都可以。但人这种东西是有求生本能的,他还没办法控制躯体:尤其是对待死亡这件事,他爱折磨人,体验刺激,唯独只有在这件事上他没有吃过亏,所以才会死那么多人。
情感中枢的刺激来源于他人的痛哭与尖叫,或是恐惧,或是别的,或是不值一提的“感情”。
他没有这种东西,所以他希望有人能赋予他这种东西——薄浅柯为他带来过刺激感,尤其是死亡的那一刻,被打碎牙,鼻青脸肿的模样,丑得要命但他第一次体会到不一样的“快乐”;第一次用酒瓶杀掉的那个男人被他杀死之前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