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斓裹在从宫中带出的锦被里,双颊泛着红晕,像是偷擦了哪位姑娘家的胭脂,两颊之外的面色却苍白如纸,蜷缩成一团的身子不自觉地颤抖。
谢长安撩起衣摆就想跪下,被凤斓斥了回去。
“是末将大意了,竟让皇子受了风寒,”谢长安垂着眼,窄袖被攥出分分明明的褶皱,“末将甘愿受罚。”
“与你何干?明明是我自己耐不住,硬要去骑马,”凤斓的声音柔弱得让谢长安想起曾经见过的刚出生的猫崽子。
那是给凤斓伴读时发生的事了,离老将军战死还有大约半年。
凤斓在谢长安的掩护下偷跑出宫,顺道到将军府上做客,原本只是准备等谢长安回去取一些钱币,却在院子里见到了一只白乎乎的小东西。
“长安哥哥,你来,你快过来!”凤斓扯着软嫩嫩的嗓子叫,裹在银灰色锦袖里的一截莲藕似的短细胳膊兴奋地曲着挥动。
“小点声,我家妹子正睡着呢。”谢长安认真地在正窝在小被子里睡得香甜的谢婉卿脸上亲了一记,才掩了门,揣着从老爹书房里摸来的钱袋子走了出来。
“你就知道关心你家妹子,”凤斓背了手,上唇包住下唇咬了咬,嘴巴上糊了一层水亮亮的粉润光泽,“哥哥都不想着关心我么?”
谢长安对于凤斓故作老成咬嘴巴未遂,还反流了一嘴口水的事,忍不住“噗”地笑了一声。
结果凤斓听到他的笑声,很认真地眨了眨水光潋滟的眸子,睫毛跟着上下扑闪,像振翅的蝴蝶儿,“长安哥哥,是你放屁了吗?”
此时的谢长安已经自觉把凤斓当成自家媳妇儿养了,在未来的妻子面前这么闹笑话是不利于自己高大雄伟的丈夫形象的树立的,于是谢长安摸了摸凤斓的脸蛋,揩下了一指尖的黑色不明灰尘,“斓儿,你这是怎么回事?脸灰扑扑的,像个小煤球。”
“小煤球明明是黑色的!”凤斓果然有些不好意思地捂起脸,“父皇说在外当万事小心,也是你说让我藏好一些的......”
谢长安梗了一下,竟然不知道该怎么跟凤斓说清楚,于是又仔细盯着凤斓被抹得黑黢黢的两颊,取下帕子要替他擦干净。
凤斓大约知道自己的掩藏不合时宜,害羞地垂了眼,不过刚才的疑问还在心头萦绕,于是又抬起脸问了一句,“长安哥哥,刚才是你放屁了吗?”
谢长安“啧”了一声,将帕子揉成团攥在手心里,干脆蹲下身把凤斓抱了起来,刚过十岁的孩子身子骨软绵绵的,被抱起来的时候凤斓还小小地叫了一声。
“乖,哥哥抱你转圈圈,你别再问了,”谢长安突然想起刚才是凤斓先出声唤自己的,就着抱住他的姿势,出口问道,“刚才是怎么了?叫我作甚?”
“啊,我都忘了,哥哥放我下来。”
凤斓自觉地拽住谢长安的袖口摇了摇,带着他往前走了两步,谢家院子里栽的是桃树,枝干繁茂,不受世俗纷扰般自由自在地生长着,此时不是桃花儿绽开的季节,也没有什么好欣赏的光景,凤斓让谢长案看树底下,一只毛茸茸的白团子正蜷缩着,细听还能隐约感到虚弱的喵咪声。
“长安哥哥,是猫。”凤斓在白猫面前蹲下,“你看,好小哦。”
“跟你一样,都是还没长大的小崽子。”谢长案笑了笑,牵住凤斓跃跃欲试想要去摸猫的手,“仔细被它挠了。”
“它那么小,才不会呢。”凤斓虽然嘴上反驳了一句,却并没有挣开谢长案的手,而是顺着他的力道站起了身,“长安哥哥,你养它吧,好不好?父皇不许我养这些东西的。”
未足月的猫咪,小小的一团,纯白的毛色有些shi漉漉地贴在身上,显得本来就娇小的身形又小了一圈,眼睛半阖着,睁开要废不少的力气,谢长安还是从几乎成一条缝的张开的眼睛间看清楚了这只小东西眼睛的颜色。
纯净净的蓝。
收拾一下,绝对是京城女眷喜欢的模样。
凤斓肯定也喜欢,他自己就是那样猫儿一样贵气的眼睛,谢长安咳了一声,“好,我代你养它,不过既是你想养的,可别忘记了常常过来看它。”
虽然凤斓之后也被哄着来了几次将军府,却不是因为这只猫来的。
那只小猫没能撑过那个晚上。
谢长安的思绪被凤斓的咳嗽声拉了回来。
“将军实在不用自责,本就是我无理取闹,再说张大夫也说了,哪里是什么风寒,不过吹到了风,喝几副药就是了。”
“可是......”谢长安本想说你打小身子骨就弱,就是搂在怀里在外面跑一圈也要担心你喝了冷风,又觉得如今年岁长了,与凤斓身份有别,说这些话实在冒犯,只得叮嘱了同样是凤渊指派来的御医,准备亲自给凤斓煮药去。
哪知道凤斓掀了被子,探出玉样的手腕,扯住了谢长安的袖子,“...将军,熬药这种事,交代下人去做就是了,怎么劳烦将军亲自动手。”
眼睛却是直直地望着谢长安的,水光轻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