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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法理解的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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归来的沧桑老父亲味道。

    “过几天。”我给了含糊的答复。阿维肯定已经搬走了,爸爸的话,我暂时还不想见面。

    “晚饭吃了吗?”

    “吃了。”

    “吃了什么?”

    ……

    简单的寒暄走过场,然后慢慢进入正题。

    “我知道这对你打击很大,都是我的错,但是,”他顿了顿,“你不能要求爸爸十全十美。”

    我第一反应不是生气,而是茫然。

    “我哪有要求你十全十美了?”

    “是人总会犯错的,虽然这么说你可能会觉得不舒服,但是爸爸不可能永远不会犯错,所以……”

    所以……

    所以的后面我自动补充上了无数的句子——所以请你原谅我,所以请你理解我,所以不要太纠结于这次的过错,所以我是男人难免会犯错的,所以你懂的……拉长的语调如滞重迟缓的传送带,将我送往一片黑暗里。与开门后空洞漆黑的室内相互照应,脸颊边仿佛擦过从那深处呼出的冰冷气息。

    母亲跟我说过:“我这里你随时都可以过来。”温柔的声音给了我安慰,起码我还有地方可去。

    新书排列在书架上,我挑着衣服上的狗毛,衣服飘散出一股动物的体味。拉开窗帘,想让居室不再那么压抑,银白色的月亮晕开了幽幽蓝光,风粘在玻璃窗上。这里是六楼,从我这里望出去能看到海平面般的建筑群,有着微微波浪的弧度,再远一点就是音轨般的高楼和黑色的山影。汽车画出流星轨迹般的尾巴在马路上制造城市噪音。两声鸣笛吸引我低头看下面。

    有一个人,戴着帽子和黑口罩,在楼底下抬头仰望。我的心忽然一动,猛地打开窗户,但那人立刻压低帽檐离开了。

    一团昏黑,根本看不清脸,我睁大眼睛使劲地朝他消失的方向望过去。

    怎么办,我现在真的好想阿维啊。

    之后的几天我开始察觉到有人跟踪我。应该早在发现之前就开始了,只是经过那个晚上后多了一个心眼,对风吹草动变得敏感了起来。某一天从狗咖出来后,我故意走了一条人烟稀少的小路,这样非常有风险,万一对方是个变态或者杀人犯,我的日子也差不多了。

    不过当我每次回头的时候却总看不见可疑人物,明明就有被跟踪的感觉。

    后来我找晓哲帮忙,请他在我离开店后,出来在我后面悄悄盯一段路。我现在和他挺熟的,跟这种人打交道完全不花力气,不管他真心也好假意也罢,反正我钱已经付了,他就得好好笑脸相迎。

    “这是刚出生的小狗仔,一般客人是不能摸的,它身子弱,怕感染细菌,但你可以摸摸看。”晓哲手掌里小心翼翼地捧着迷你幼崽,他知道我比起成年狗更喜欢小狗仔子。我如他所愿好奇地用食指摸小狗脑袋,怪可爱的。

    “给它取个名字吧。”晓哲笑道。

    “我吗?”

    “嗯,你不是打算学葡萄牙语吗?可以取个葡萄牙名。”

    “我还没开始学呢……”我说,“公的母的?”

    “母的。”

    “那就叫Ruby。”

    “Ruby。”他咂摸了一遍,“有什么寓意吗?”

    “没有,就好听。”

    “哦,哈哈,是蛮好听的。”

    “是爱情的意思。”

    晓哲安静下来注视着我眨了下眼。

    “生命诚可贵,爱情价更高。它现在身价比命要高了。”

    “那为什么不叫自由呢?”

    “我没学过。”

    啪,远处一只杯子摔碎了。

    从店里出来后,我走了一段路回头看,晓哲脱掉了围裙远远地跟在我后面。半路上我发消息让他不用跟了,快回店里去。他说「没看到什么可疑的人呀,不过这蛮恐怖的,我还是陪你到家好了。」

    「没有必要了,你回去做生意吧。」我回道。

    确实没有必要了,因为我已经知道是谁了。

    我让这个「危险分子」尽情地跟踪我,还不打算把他揪出来。知道有他陪伴我就够了。这并不说明我原谅了他,只是有时候因为别的感情削弱了责备的存在感,原谅不就是停止归咎的意思吗,只是一念之间。我差点就这样了,也终于理解了书中主人公的感受。喜欢又讨厌,讨厌又喜欢,偏偏发生在同一个人身上。或许正因为如此,才怎么都放不下吧。

    星期三,母亲出差到隔壁城市,她说当天晚上就能回家。我劝她不用那么着急回来,因为那实在太晚了,十一点左右,上了一天的班还要在睡觉的点驾驶,很容易发生事故。但母亲说还是想要为我做第二天的早餐。

    晚上我靠在窗边等待着,窗帘全天候拉开,夜深得看一眼就能睡过去,搞得我担惊受怕。这样疲惫地开车真的没事吗?手机翻来覆去地摁着屏幕,没有获取信息的欲望,只是下意识地做这个动作,往楼下望过去也看不清有没有人。最好是别有了,这种程度还是算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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