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齐的效率不可谓不高,冬凤凌还没走,从渊殿旁的一座楼就开始动工拆除,多少人路过扬起的尘土时叹息,他们不懂这里面有多少权衡和牵制,只懂得,萧邸从此,似乎要多一位主子了。
而冬凤凌注定不能久留,宁都和枫城都被划为了他冬家的属地,这就代表着,那些数不清的势力,带来的数不清的麻烦,都需要他一样一样来收拾,也许两三年的时间都要搭进去。
宁都的贫瘠,也要他来想办法振兴。
但是他还不能走,因为有一件事,萧启明没提,也没有侍政官敢提,那便是冬凤凌至今仍是戴罪之身。
萧启明既然已经赏了冬家泼天的恩宠,甚至不计较军处和冬家搅到一起,为什么不肯再给他这个体面,冬凤凌想不明白。
他靠边军救走冬玉衡的事,别人也许不清楚,但是手握夜部的萧启明不可能不清楚,他明明知道,还把夜部塞到小九手里,暗示冬家来勤王,这心宽的,完全不似传说中的模样。
可他为什么还是不肯给他一个体面?
冬凤凌在疑惑中,冷齐刚好来宣,说家主召见。
来了,冬凤凌心道,他在走之前,君臣该有此一叙,两人都心知肚明。
“罪臣冬凤凌给家主请……”
“免了”
冬凤凌还没跪下去,就被叫了起,他顿了一瞬便站了起来,神色如常。
“坐下吧,今天没有家主也没有罪臣,就我们两个人,聊一聊”。
冬凤凌越发看不懂了,他们两人有什么好聊的。
“按照辈分,我该叫你兄长,但是……”
冬凤凌后背凉了一瞬 ,啊大可不必。
好在萧启明没有再纠结于称谓,把话茬了过去。
“你是不是也觉得,我留小九在青都,封他做青君,是恩威并施,是制衡之策”。
冬凤凌还没回答,萧启明便自顾自道,“是,也不是”。
“如果说真的忌惮的话,我何必制衡,我不该把宁都和枫城划给冬家,也不该把边军交给你,当初萧家上下,为了把这个最可怕的军队从冬家手中夺走,费了多大的力,你没听说过吗”。
冬凤凌沉默了,他还真没听说过,过去的事情,父亲并不爱提及,但想必是双方都付出了些什么代价,才达成了这个协议,换来数十年安宁。
“天渠之事,我派了无数人去查,却只有一个结果,修渠的世家是你父亲指派的,由你督监完成的,屠戮灾民的命令是你下的”,萧启明看着冬凤凌要说什么的样子,抬手止住了,继续道,“但是你有冤,对吗”。
萧启明的眸子沉了下去,他站了起来,看着冬凤凌,“被最亲近之人背叛的滋味,不好受吧”。
“您竟然知道……”冬凤凌喃喃道。
“我如果不知道,又怎么可能留下你的命,又怎么会把你流放到枫城”。
好在留下了他的命,萧启明暗自庆幸。
他其实算到了很多,但是他失了记忆,千算万算也没算到,冬玉衡是自己的软肋。
“我问你,冬都主派人修渠,是多久以前的事情”?
“六年前”。
“那个假传你命令的下属,跟了你多少年”。
冬凤凌咬了咬牙道“二十年”。
“无论是陈家叛乱还是天渠,好似背后都有一双看不到的手,这双手伸的远比我们想象的深,远比我们想象的要远,我们甚至还不知道敌人的图谋,可是,我有预感,幕后者,就在你我身边”。
萧启明顿了顿,继续道“我知你仍是罪臣,户籍身份上受掣肘,心有不甘,但是我要的就是这份不合、不甘,你懂吗”。
冬凤凌愣住了,他脑子里转了千百个绕,终于把最亮的思绪捡起“家主的意思是,让幕后的敌人认为,您不知天渠真相,依旧对我不满,而我也顺理成章的,心生怨怼……家主,可是要同我联合擒贼吗”。
萧启明细微的笑了笑,冬凤凌莫名觉得,这人好像和之前变得不一样了。
记得宴厅里,笑起来Yin恻恻的,看着就瘆人。
无论心里是怎么想的,他从椅子上站了起来,跪伏于地“必不负家主所托”。
“我说了,今日没有家主和罪臣,起来吧”。
“是”。
“这件事本来越少的人知道越好,但是小九肯定会难过,所以我允许你告知他内情,至于其他人……”
“您放心,这件事…除了我弟弟…还有父亲以外再不会有人知晓”。
“那…谢青翎呢”。
冬凤凌咬了咬牙,“谢…将军也不会知晓”。
“嗯,毕竟他也不是全然没可能,还有件事,你应当听说了,我此生不会娶妻,不会有后代,但是萧家不能无后,我需要一个孩子,我希望这个孩子,身上能有小九的血”。
冬凤凌的头不敢置信的抬起,这是什么意思?“您是说,让小九去和别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