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池的父母对顾朝昀的出现感到有些意外,下意识摆出不悦的神色,皱了皱眉,用审视的目光来回打量他。
安佑崇花自己的钱资助别家小孩,他们没权利干涉,但是他们绝不可能让安池嫁给这个一无所有的Alpha。为了找到合适的说服手段来劝老人打消这个念头,他们辗转反侧好多天,偏偏老人的病情在这时恶化,满腹说辞又作废。
顾朝昀习惯了这种不友好,非常识趣地从安池身边走开,远离他们一家三口,靠在走廊的另一侧,几乎同他们形成一条对角线。他呆呆盯着紧闭的病房门,将心思都放在安佑崇身上,祈祷老人平安。
顾朝昀其实常去安家老宅。安池的父母经常举办聚会,上层人士相互吹捧的交际场所,他们的孩子也过早学会附炎趋势。安佑崇希望顾朝昀能多结交一些上流社会的朋友,为将来铺路,顾朝昀不感兴趣,但不好拒绝老人。他只坐在角落顾着填饱肚子,在安池进入他视线范围内时偷看几眼。因为外貌出众他也不乏搭讪者,聊了几句发现他是个一穷二白的孤儿,便果断离去。顾朝昀不在乎他们的势利,他从安池父母那遭到的冷眼已经够多,他们看他像在俯视路边的小乞丐。相比之下安池惯有的冷漠要令他好受很多。
说到底这世上关心顾朝昀的人只剩下安佑崇一个,顾朝昀替老人守着陈旧的秘密,老人将自己永远无法达成的愿望托付给他。
只是太沉重太艰难,压得他直不起腰。他手无寸铁,就一颗赤裸裸的心。
“爷爷怎么样了?”安池问父母,一边拿shi巾继续擦拭衬衣上的污渍。
接到父母的电话后,那杯让他搅和得不lun不类的咖啡洒出来,在衬衣下摆溅开深色斑点,散发着扭曲的甜味,苦涩欲盖弥彰。顾朝昀递来一整包shi巾,问他是不是有事要先走,安池便如实告诉他爷爷的情况。
“哥,能麻烦你带我一块去吗……”顾朝昀求他。
安池感到一阵惘然,顾朝昀表现出来的慌张与担忧比安家任何一个成员都要自然和浓重,好像他才是和爷爷血脉相连的亲孙子。
一路上顾朝昀不安地抠着手,频繁地看时间和窗外的路况。车厢内充斥着他的苦味,安池也被他的焦虑严重影响,闷得厉害,却神使鬼差的没有选择开窗。两种不同意味的苦撞在一起,又泾渭分明。
“没事了,应该一会儿就醒了。”池婉清叹了口气,随后抬起下巴朝顾朝昀的方向瞥了一眼,语气很轻蔑,“他怎么跟你在一块?你们认识了?”
母亲是女性Omega,家境同安池父亲相当。安池的样貌随母亲多,性格也难免受她的影响,不过让父亲中和了一些,不至于太咄咄逼人。
“爷爷让我跟他一起吃个饭,就顺便带他过来了。”
安池这才注意到顾朝昀不声不响地躲远了,站在角落里安静地摆弄手机,落寞又拘谨。他想起那只他最终没能领养的小狗。母亲不喜欢动物,小狗抱回来的第一天就被母亲赶了出去。小狗在门边缩了一会儿,自己跑走了,任安池怎么喊都不回头。
“跟他有……”
“妈,我已经和他说清楚了,他会去劝爷爷的。”安池有些不耐烦地打断母亲即将出口的带刺的抱怨。
顾朝昀很小心地收敛了自己不讨喜的信息素,但是安池仍然感到烦闷,残留在心尖的苦味同衬衣上的污渍一般顽固。他揉了揉眉心,朝顾朝昀走去。
“还要他来劝,啧,真不知道谁才是亲孙子。”池婉清冷笑一声,然后同丈夫商量接下来的对策。
安池走近顾朝昀,发现他只是拿着手机发呆,手指不断地唤醒屏幕,息屏了又点开。安池忽然不明白自己走过来是要干什么,找出话题之前顾朝昀先放下了手机扭头看他。顾朝昀很高,安池才感觉到,他勉强够到他的下巴,要抬头才能同他对视。
安池还没想好该说什么,眼神交汇的刹那他有几分动摇。顾朝昀的瞳色很深,瞳仁没有完全展露,像不可测的深潭,沉睡着无法诉说的秘密。安池差一点点就产生了坠下去一探究竟的念头。
他不自然地蜷起手指,碰到口袋里的shi巾,便顺势拿出来递给顾朝昀:“这个还你。”
顾朝昀吸了吸鼻子,闷闷应了一声,接过去,随手揣进衣兜。安池忍不住多看了他几眼,想他大概还在为爷爷担心,双眸shi漉漉的,眼眶泛红。
“爷爷没事了,一会儿醒了你可以去看看他。”
安慰别人不是安池的长项,何况他本就不需要经常考虑他人感受。这一天他莫名其妙为顾朝昀心软很多次,甚至还想再向他解释母亲性子就是那样尖锐刻薄,叫他别往心里去。
此刻的顾朝昀好像变成柔软的弱小的犬类幼崽,安池想要摸摸他的脑袋,可以的话甚至给予一个拥抱。当然他不会付诸行动,但这种新奇的冲动让他很迷惘,他盯着顾朝昀看了许久,神色是鲜少流露的温柔。
“哥,”顾朝昀不太适应安池的凝视,挠了挠脸颊,耳根发烫,“还有什么事吗?”
安池迟钝地回过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