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整个冬天,足不出户的日子里,余家兄弟俩大半时间都是在床上度过的。在骨头都快要窝地酥软起来后,终于瞧见了一丝冰雪消融的痕迹。
春暖乍寒,余知庆推开房门,慵懒地伸了个懒腰,他打着呵欠,刚轻巧几步跨出房门,就听见门外一阵喧闹。余知庆好奇地准备推开大门,想去看个究竟,就与刚巧回来的余知简打了个照面。
“哥哥,外面怎这生吵闹?”余知庆探头探脑地向外张望。
余知简侧开身子,露出外面宽阔的道路。只见一群人说说笑笑地簇拥着花轿向东南方向走去,前面敲锣打鼓的此时只能远远瞧见背影,一群垂髫小儿手里捏着喜糖蹦蹦跳跳地追在队伍后面,一路欢声笑语,人声鼎沸。
余知庆只消一眼就明白了过来,他把着门框问道。
“谁家结亲啊?好不热闹!”
“是东头村长家的独子,要迎娶一个远房的表妹,前几日就邀人来请,忘记知会你了,左右不是甚大事,今日我早早回来就是准备带你吃酒去的。”
余知庆一时愣住,表妹?岂不是有血缘关系,这地方风俗如此?余知庆心中疑惑,没想到嘴上也照此说了出来。
“并非如此,要不是村长家就独独一子,稀罕地跟个宝贝似的,从小就耗废大半家财送出去读书,直至年前才唤了回来。说是怕血脉外流,血统不正,定要与一个远房表亲结为亲家,这才有了这门亲事。”
“那可是有血缘关系,会影响子孙后代的,也没甚关系?”余知庆惊奇道。
“会有甚影响?”余知简抓抓头。
余知庆恍然,这里的人并不知道近亲结婚对后代的影响,他们不像村长那样因为过于在乎而刻意追求血脉纯正。或许也会有个别的近亲结婚,但由于古时医疗条件差,一些患有遗传病的大多都已先天夭折,在生下的众多子孙中,总有个别性状不显的婴儿存活下来。虽然带点痴傻的问题,但由于样本数量稀少,近亲结婚的危害并没有引起足够的重视。
谁又能料想到因着村长的执拗,竟是会有断子绝孙的风险?
道理如此,却又干他何事?摆明其中利害,又有谁会听信?余知庆充其量做个看热闹的心态,跟着去凑凑热闹,瞧瞧古时结婚是个什么样子,也就足已,入乡随俗么,自然是要做全了。
余知庆摆摆手,随口道,“也没甚影响,哥哥这就准备走了?我可等不及了,要去吃顿好的!”他俏皮地眨眨眼,连声催促。
余知简也高兴地叠声应好,他几步跑进厨房,出来时手提一块年前备好的腊rou,他转身关紧大门,将余知庆的手一拉,脚步轻快地向村长家走去。
等兄弟俩紧赶慢赶地走到时,村长家门口早已挤满了人,挤挤攘攘地堵在门口,一个个都伸长了脖子朝里看去。
“这村长家结亲场面就是气派!”
“可不是么,那马少爷可是老来子,稀罕的很。”
“听说那新娘子也貌美的很,那皮肤白净的比我家那婆娘好了不知多少。”
“是么,那我可得好好瞅瞅!”
“你能看到个啥?那红盖头一遮,捂的严实的很!”
余知庆离的近了,听见门口此起彼伏的议论。他几步凑上前去,也想过去瞧个稀奇。但余知简把他胳膊一拉,又拖了回来,把他半挡在身后。
“前面人多,挤着你了怎办?”他边说边护着余知庆往里走,那挺拔的身量在普遍个子不高的村民里倒显的鹤立鸡群。
“这不是余家兄弟么?带你小弟也来了?稀奇稀奇。”先前说话的两人察觉到身后的动静,回过头来一眼就看到了他们。
余知简正一心想要带余知庆挤到前面去,他与那闲谈二人胡乱敷衍了几句,就匆匆离去。
“哎,你瞧那余小弟,看着好像比个大姑娘还水灵儿,那皮肤白嫩的,似能掐出水来。”
“再嫩到底还是个男的,能比得过那女人么?我看你是想女人想魔怔了,见个男的就发春?”
“去你的,还不快跟着进去,要没座了!”那人面皮一紧,嗔骂了句,跟着紧随其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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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知简仗着身量高大,护着余知庆轻易就挤到了最前面。随后伸手一拉,把余知庆从身后带到身前,一只手把着对方的肩膀,维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
还算宽阔的院子里磨肩擦踵地挤满了人,就算从门口已经挤到最前,但先来到院子里的人还是挡在了前面,余知庆垫着脚尖东张西望,碍于身高问题,还是只能看见前面那一个个黑黝黝的后脑勺。余知简看他的视线仍旧被挡,正打算把住他的腰往上提起时。前面轰然一声欢呼,此起彼伏的恭贺声连声响起,随后人群如chao水般散去。
看来已经礼毕,新娘子被簇拥着扶入洞房。余知简瞧见弟弟脸上带着点儿小孩子心性的微微失落,不禁伸手摸了摸他的头顶,无声的宽慰。
弟弟在大病一场后心性似乎开朗了许多,也带上了些许生气,更是招人疼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