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今日仇报了,却无甚喜悦之感,大约是时日久了,毕竟三年了。”
“抑或是,”沈青涟转头,看着他憔悴无神的双眸,“你意识到,是时候任人处置了。”
姬无双笑着坐起,仰脸朝天笑了许久。“李少主交代沈阁主如何处置我?”
“你说呢。”
“我不知,只求个痛快。”
沈青涟站起,点点落寞盈在他身上,他沉默着看着姬无双。姬无双似是受到感染,缓缓站起,还他一脸看似适然不在意的笑意。
“少主把你交予我处置,我……”
姬无双看着他欲言又止的为难与热切交织的神容,忍不住喷笑,道:“既然如此,沈大阁主欲带我去何处、欲让我做甚,尽管去做便是了。”
“你……”
“我命是你与少主的,少主将我交予你,我便是你的。就这般简单,为何你要为难思量这许久?”
“我担忧……”
他又不说了。
姬无双依旧朝他笑着,却比先时多了许多柔和与明了。他转身渐渐没入夕阳里,留下许多念想予身后之人。
三月,枝头烂漫,蜂蝶招摇。雨花陵的坊市、郊野里,处处是踏春游玩的好光景。行人络绎不绝,纷纷出来争着赏春,好一番和平繁盛气象。
千机台据府内。
“少主,大事不妙。”苏末闯进李容若的卧房,焦急嚷道。
李容若从幕帘后转出来,微蹙眉头看一眼慌张的苏末,道:“何事?”
“前段日子少主为救一女子失手打死那豪绅子,原本官司已然结案,今日那家豪绅却在城内张贴少主画像公然悬赏知情人捉拿少主。少主,可需要……”苏末目光冷彻,做了个抹脖的手势。
“蚍蜉撼树,何需管?”他不屑地轻哼一声。
苏末将手中的一卷黄纸伸出去,紧锁眉头,忧心忡忡。“少主,坏就坏在此处。”
李容若拿过苏末手里的黄纸,打开一看,瞬间被“华唐遗后”四字狠命抓住了眼球。他的心随着手抖了抖、瑟了瑟,睁着惊惶的眼眸,向苏末令道:“苏末,派人将街上所张贴黄纸全数焚毁,至于张豪绅诸人……”他眼中杀意毕现,狠狠揉碎手中的黄纸。
“少主放心,黄纸一张贴下属便见着了,已全数撕下焚烧。属下带人去查看一番,看是否还有遗留。今夜,再潜入张豪绅府中。”
李容若点点头。
苏末走了,他独自坐在树下的石凳上,自己斟着小酒一杯一杯下肚。不知是醉了还是怎的,他抬眼便见日光下有一个匆匆的迷蒙身影。
他呼地站起,拦住了他,一手揪住他胸前衣裳,厉声道:“可是你?”
“少主,喝醉了。”他一动不动,双手垂在身侧。
“是你把千机台背景泄了出去。”他不甚麻利地在腰间摸了几回,方摸到剑柄。他抽出龙渊,正正抵在他腰间。
“少主为何怀疑我?若是不信任我,当初便不应该带我回来。”
“当初?若不是青……拿命来。”
“少主要我性命不打紧,打紧的是少主为何冤屈我?”
“冤屈?大仇月前已报,前日夜里你偷潜出府却是为何?你姬家既已只剩你一人,又无江湖朋友,本少主不怀疑你该怀疑谁?呃。”他打了个酒嗝,脑袋偏了偏,似是更沉了。
他沉默着看着李容若愈渐迷离的双眼,他在静静等待。春风还有几分料峭,带着一丝暖意终于将李容若彻底灌醉。李容若五指渐渐松了,胸前的衣裳便逐渐舒展开来。“哐当”一声,连右手的五指亦松了,龙渊剑撞在了石板上后,静静躺着。
姬无双伸出手将他扶住,耳闻李容若低yin一句“你藏了何种东西要带出去”,他便冷然一笑,将他轻轻放在石板上,决然而去。
屋脊上站着一个青色人影旁观一切,默然哀立。他飞身下瓦,将李容若抱起,朝府门早已消失的身影看了久久,咬紧了牙。
一日为敌,终生相误。
后来,沈青涟丢给李容若一顶白纱笠帽。从此,似是刻意带着沈青涟的遗恨与依恋,他将笠帽戴上示人,狠绝得“非亡即瞽”。他以为这算是惩罚沈青涟与保护自己的两全法子,却不知沈青涟永远偷偷透过白纱笠帽看着远方的人。
踏雪马哀哀吁叫一声。
为首那人从怀里拿出一叠方布,方布泛着缂丝工艺柔弱而久远的光泽。他缓缓打开方布,取出一张叠得方正整齐的纸来。轻手打开,便见纸上折痕处皆是翻起的纸屑,想来是常常翻开折起导致的。他将黄纸举在胸前,迎在斜阳风中,纸上的笔墨便窒住李容若所有呼吸。
李容若倏地喉中哽咽,眼眸烟雨氤氲。
面前的黄纸,被面前之人视为珍宝的黄纸,并非当年的悬赏,而是沈青涟的画像——此人为他画的画像,不像,却融入了刻骨铭心。
争魂(末)
不知从何处飘来丝丝缕缕浅淡的麦香,绕在夕阳里,连